厢房里。
苏曼珠半俯着身子靠在桌案前。
木玲珑端坐在一旁耐心地听着。
只听苏曼珠轻声说道：
“玲珑，如今你要扳倒的木成进可是国君，千万不能粗心大意。
棋差一着，便满盘皆输，姑姑和云台王府其他幸存的女侍女官，也难免厄运。”
木玲珑目光坚毅地望着苏曼珠，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玲珑明白，可玲珑也不能坐视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做徐国的国君……
只要玲珑能将此事查明，玲珑一定要给王爷、王妃、公子江还有云台王府所有的府仆、女侍、女官们沉冤昭雪！”
苏曼珠微微一笑，“玲珑，你现在要做的是大事，岂能只心系一个小小的云台王府？”
木玲珑不明白苏曼珠的言下之意，迟疑着问道：
“苏姑姑，你这话是指……玲珑不明白……”
苏曼珠先是一愣，便直声问道：
“玲珑，你苦心孤诣想揭露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伸张正义？”
木玲珑随即不假思索地回道：
“苏姑姑太高看玲珑了，玲珑只不过是想将真相查明，以此来胁迫国君放过公子江，这样玲珑便能和公子江长相厮守了……”
苏曼珠有些汗颜，接着问道：
“那若是那木成进不肯呢？无论你怎样要挟，木成进都势必要将公子江赶尽杀绝呢？”
木玲珑努嘴一想，立马回道：
“那玲珑就北上长安，将木成进篡权夺位一事状告皇帝陛下。”
苏曼珠听罢，垂下了脑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一脸失望的说道：
“玲珑啊，唉，姑姑本以为你胸怀大志，想成就一番事业，没想到你居然是为了儿女情长……”
木玲珑不解地回道：
“苏姑姑，玲珑早已向姑姑表明了心迹啊，还望姑姑帮我！”
苏曼珠忽然有些急躁地拍了拍桌案，站起身来。
春衫浮动，喘息微微。
苏曼珠急声喝道：
“玲珑！难道你得知了木成进的所作所为，就不想为民除害么？！
难道就不想为了小天府平白被屠戮的黎民百姓报仇吗？！
还有云台王府的府仆、衙役、女侍女官们，他们难道不冤枉吗？！
啊？！”
苏曼珠忽然声嘶力竭地嘶吼让木玲珑吓了一跳。
木玲珑急忙也站起身来，素手捂住苏曼珠的嘴巴，叮嘱道：
“苏姑姑，苏姑姑你轻声，这毕竟是在小天府，沁芳院里又人多眼杂，要是谁泄露出去，可就大事不妙了。”
苏曼珠“啪”地一声推开木玲珑的手腕，轻蔑地笑道：
“怕什么？！
姑姑一个待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像只鬼一样浑浑噩噩地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木玲珑想不通苏曼珠为何忽然如此激动，急忙告道：
“苏姑姑，玲珑明白你的意思，玲珑一定会将此事查明，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苏曼珠却面色冷淡地望了木玲珑一眼。
“玲珑，姑姑已经将所知道的全部线索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去查了。”
木玲珑虽觉出苏曼珠有些冷淡，却又不知该如何发问。
“云台王府其余幸存的女侍女眷，姑姑实在是不知道，不过此事一直都是由廉平所问，既然玲珑你现在已经能找到姑姑的下落，想必也能找到其他人。”
木玲珑却忽而有些迟疑，结结巴巴地回道：
“苏姑姑，其他，其他人，全都已经被害了……”
听到木玲珑的话语，苏曼珠身子一缰，呆住不动。
片刻，苏曼珠眼神一暗，只道：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廉平……果真心狠手辣。”
苏曼珠轻微地摇了摇头，便要执袖转过身去。
忽然，苏曼珠的目光流转到身旁的聂秋烟的身上。
苏曼珠喉咙一哼，清声道：
“秋烟姑娘，聂将军的事，你可知晓了？”
聂秋烟一直默默地听着苏曼珠和木玲珑二人的谈话，却一直闭口不言。
此时听苏曼珠朝自己清声一问，聂秋烟反而有些迟疑，只道：
“苏，苏姑姑，您知道爹爹，爹爹的下落？”
苏曼珠没想到聂秋烟竟然对聂闻一无所知，便抿嘴回道：
“秋烟姑娘，聂将军对姑姑我有救命之恩，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沁芳院找姑姑……”
“好了，玲珑，姑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一会宾客一多，见到你们两个过班的女子，肯定会纠缠一番，怕是又要生事。”
木玲珑见苏曼珠又下了逐客令，正疑惑着，只听身旁的聂秋烟却急声问道：
“苏姑姑，您还未告诉秋烟爹爹的下落呢！”
苏曼珠闻声而止，目光温柔地望着聂秋烟。
倏尔，苏曼珠还是轻轻一叹，无奈道：
“秋烟姑娘，姑姑也不知道此话当讲不当讲……
不过秋烟姑娘既然是聂将军的亲生女儿，此事，姑姑也不好刻意隐瞒。”
苏曼珠舔了舔舌头，接着柔声说道：
“秋烟姑娘，关于聂将军的下落，姑姑也只是略有耳闻。
那还是姑姑刚被廉平从云台押往小天府的那日……
姑姑和云台王府的一众女眷被关押在囚车上，囚车刚一驶进小天府的城门，姑姑便看到城南的巷口搭了一处木台。
姑姑一眼便认出了聂将军的身影……”
聂秋烟急地香汗淋漓，皱着柳眉急声问道：
“苏姑姑，然后呢？爹爹他，他怎么样了？”
苏曼珠低着眉眼，不敢再看聂秋烟的眼睛，沉声说道：
“秋烟姑娘，姑姑亲眼所见，聂将军他……
被，被枭首示众……”
聂秋烟听到苏曼珠口中的“枭首”两个字，早已悲不自胜，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一旁的木玲珑急忙起身扶住聂秋烟，柔声安慰着。
却听苏曼珠接着说道：
“秋烟姑娘，姑姑亲眼所见聂将军身死，却无能为力……
姑姑后来被廉平送入沁芳院，多方打探，才查出聂将军是因谋反之罪被判极刑，还有一众徐国的武将，也皆被斩首。”
聂秋烟被木玲珑搀扶着，两臂却一直往前探着，口中悲切地呼道：
“爹爹，爹爹，为什么？为什么啊？！”
聂秋烟忽然听到父亲聂闻已经身死的消息，多年来的希望如梦幻泡影般破灭，早已支撑不住，瘫软着身子。
“苏姑姑，到底是谁杀害了爹爹？！您告诉秋烟，秋烟要为爹爹报仇！！”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聂秋烟忽然挣扎的身子，朝苏曼珠高声呼喊着。
苏曼珠眼中一闪，清声回道：
“秋烟姑娘，逝者已逝，切莫太悲伤了……
能在小天府里枭首示众的，又能嫁祸给聂闻将军谋反之罪的人，除了那木成进，还能有谁？”
苏曼珠清声道罢，便又朝木玲珑一挥裙袖。
“玲珑，姑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知你了，以后的事，就看玲珑你的了。”
苏曼珠说完，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木玲珑，旋即提裙往床榻边走去。
……
轩窗微开，清风浮动。
床榻四围，一面轻纱帷幔也随之飘散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