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姐姐,你说秋烟现在会在哪呢?”
天光散漫的穹空上,梅霜和木玲珑正骑乘在木鸢之上。
硕大的木鸢正振展着宽敞的钜翅。
清风徐来,云涛翻涌,木鸢穿梭在流雾弥漫的青空中,直朝小天府腾飞而去。
“霜儿妹妹,你莫要担心,秋烟既然前往小天府是为了了结你的婚约……
那自然只有两处去所,一则是沈易的府上,毕竟直面沈易,才是了结婚约的法门,二则是秋烟独自入宫觐见木成进,想逼迫木成进收回成命……”
梅霜闻声,眼神中顿时流露出一抹黯淡的神色。
满怀愧疚地抿了抿唇角,梅霜喃喃说道:
“玲珑姐姐,秋烟若是到那狗沈易的府上,霜儿还倒是不怎么担心……
以沈易的修为功法,秋烟临阵对垒,定然不会落于下风……
可若是秋烟独自一人进宫面圣,若是王上不愿收回成命,秋烟会该当如何?难不成秋烟会做出哪般大逆不道的事来?”
听着梅霜的话语,木玲珑则只是一声轻笑。
凝聚机元,木玲珑掐诀挥动着剑指,一边操纵着纵横飞腾的木鸢,一边朝梅霜瞥了一眼,淡淡说道:
“霜儿,莫要再说如此昏聩之言了……
咱们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大事,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国君木成进,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窃据徐国王位多年……
喜怒无常,屠戮忠良更自是不必多言,咱们既然要为世子和冤死的将士们沉冤昭雪,便自然是和国君木成进势不两立!”
木玲珑一语道罢,转而朝梅霜望了一眼,见梅霜正似懂非懂地颔着首,木玲珑便又接着说道:
“好了,霜儿妹妹,多余的话姐姐就不赘言了……咱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秋烟妹妹,莫要让秋烟妹妹冲动行事……以免贻误大计……”
梅霜闻声,随即点了点头,又道:
“玲珑姐姐,你说的霜儿都明白,霜儿既然愿意与玲珑姐姐你们一道举事,就什么都不怕……
霜儿只是担心秋烟会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来……毕竟秋烟独自一人在小天府,左右又没个照应,若真是出了什么变故,可该怎么办呀……”
梅霜说着说着,竟然“啪嗒啪嗒”地落下泪来。
晶莹剔透的盈盈粉泪坠在木鸢的背上,木玲珑见状,心中一时不忍。
拂袖摊手在梅霜的娇背上温柔一拍,木玲珑巧笑着安慰道:
“好了好了,霜儿妹妹,你就莫要太过愧疚了,秋烟妹妹眼下不是还没出事呢嘛……
什么事等咱们到了小天府,查清秋烟妹妹的下落再说……”
“嗯,霜儿明白……”
梅霜闻声,便轻声一应,低眉素手地搓捏着胸前的裙带,不再多言。
回身过去,木玲珑见梅霜似乎已经有所缓和,便兀自端坐在木鸢的脖颈上。
藕白的纤腿分跨在木鸢,木玲珑挥舞着剑指,在木鸢的顶上一阵撩拨。
木鸢纵风而行,顿时迅疾如风驰电掣。
裙带翻飞,青丝散漫。
木玲珑感受着穹天上清风的凉爽,唇瓣一并,淡然自语道:
“越矩……本公主就是为了要越矩……”
——————————————
小天府。
沈易的府邸之中。
日上三竿,府邸的庭院中,一众毕恭毕敬的女侍们正往来忙碌着。
端茶奉水,洒洗游廊。
几位生龙活虎的府仆们,也正围在水井阑边卖力地搅动井盘。
……
“终于退朝了……哎呀呀,可累死老子了……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郑国屯兵两万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莫说他还没打过来,就是真的侵犯边境,有老子在,又有何惧?
王上也真是的,屁大点事还要召这么多文武廷议,真是劳民伤财……”
……
一阵连声的埋怨声自府门前传彻而来。
只见沈易正风风火火地推开府门,迈步跨过门槛。
“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一阵喧腾,转眼间庭院当中便跪满了女侍和府仆。
沈易扳着脸背手而行,随意地朝身旁的仆人们挥了挥手,只道:
“行了行了,都别跪着了,去,斟盏酒来……”
沉声一道,沈易便快步朝庭院里端的厅房走去。
两位随行的女侍正伴在沈易的身旁。
低眉垂头地碎着步子,女侍忽而听到沈易低声问询道:
“夫人呢?夫人可好?”
两位女侍闻声,当即便止住步子。
挺立着娇身,女侍各自欠身朝沈易一拜,畏畏缩缩地回道:
“回大人,夫人一切安好,正在房中等着大人……”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甚好……”
沈易闻声顿时大喜过望,两手一拍,低声又道:
“夫人从昨晚到现在都在房中?可曾唤人过去侍应?”
另一女侍闻声,立马接道:
“回大人,夫人自昨晚便独自在房中静坐,婢子方才还到房中伺候,送去餐食,但夫人不愿独用,说是要等大人回来……”
沈易闻声,更是喜上眉梢,嘀咕道:
“哎?真是奇了怪了,这小骚蹄子怎么突然变了心性了?先前不是还气势汹汹的……
罢了罢了,能顺从下来就是好的,待会看老子怎么收拾她……保管叫她服服帖帖……”
沈易一边说着,一边朝厅房快着步子。
两位女侍正随行在后,转眼便到了厅房的轩门前。
清了清嗓子,沈易旋即一回身,朝身旁的两位女侍沉声命道:
“好了,你们两个就不必跟着了,去,做活去吧……”
“是,大人,婢子遵命,婢子遵命……”
两位女侍欠身领命,便碎着步子缓缓退走。
……
厅房里。
床榻上正端坐着一位凤冠霞帔的女子。
女子对袖而坐,娇身挺立。
此时,那女子似乎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响动。
红纱的裙袖微微一缩,女子便匆忙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续回了袖中……
——————————————
“小美人,我可进来了……”
沈易一边歪着嘴咧着笑,一边慢慢悠悠地推开厅房的轩门。
“吱呀”一声响动。
厅房外那两扇雕花的轩门顿时推开了半扇。
半掩房门,沈易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轻手轻脚地在厅房里挪动着步子,沈易悄声呼唤着:
“小美人,郡主?你可想死我了……”
沈易嬉皮笑脸地挪动着,慢慢走进厅房的正中。
但见正中安置着一张雕制精美的花案。
案上红烛已经燃尽,烛台上堆积着奇形怪状的烛蜡。
满案的珍馐佳肴琳琅满目,但皆是未曾一动的情状。
花案后便是围着火红轻纱的帷幔,帷幔下笼罩着一张檀木雕花的床榻。
沈易见状,顿时心花怒放。
心急难耐地朝前快了两步,沈易在床榻前立住,邪笑道:
“郡主,哦不,娘子,相公我来迟了,让娘子新婚之夜便独守空房,相公我可过意不去呀……”
沈易一边说着,一边拂袖探手,撩拨开床榻上的红纱帷幔,又道:
“娘子,都怪那王上,王上太大惊小怪了,一丁点的事,非要连夜召相公我前去商议……
唉,彻夜廷议到晨起,也没议出个所以然来,还不是让相公我带兵驻守……瞧把我累的,腰酸背疼的……”
沈易阴阳怪气地说着,正要朝床榻上坐去。
那床榻上端坐着的女子却忽而轻笑一声,柔声道:
“相公既然身子疲累,倒不如先上榻歇息吧……什么事也没有相公的身子重要,若是累坏了身子,妾身可担当不起……”
沈易听着那女子的话语,身子顿时酥了半边。
又惊又喜地坐在那女子的身侧,沈易急忙连连摆手,快声说道:
“不,不累!相公我是跟娘子你说笑呢!
相公我一点不累!相公我可是修行之人,徐国的四大高手,区区夜谈,又有何妨?”
沈易说完便朝自己的胸膛上拍了一拍,随即要朝那女子伸手搂去。
“嘿嘿,娘子,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沈易露出一脸丑陋的邪笑,两手正要揽在女子的腰肢。
“哎,相公这是做什么?妾身都已经是相公的人了,相公难道还着急这一时片刻的吗?”
沈易的两手被女子拂袖拆挡,正不明所以,又听女子柔声说道:
“相公,既然是洞房,岂能没了这合卺酒?古语云‘合卺以醑’,若无此礼,焉成洞房?”
沈易一听,心里也来了兴致,兀自暗想道:
嘿?这小骚蹄子,今日怎么这么有雅兴?
沈易转念一想,既然是国君赐婚,还是要合乎规矩……
“好好好,娘子所言极是,待为夫取来。”
沈易说罢便起身撩开帷帐,往厅中的花案走去。
但见花案上摆放着一面精美的木盘,盘上擎着两樽华美的杯盏。
沈易拂袖端起一盏,仔细一看。
只见那杯盏的边沿上刻着“合年”二字。
再往杯身看去,更是左书“琢雕楚璞,琼浆玉露”,右刻“九陌祥烟日月寿,千里长醉凤凰楼”。
沈易顿时啧啧称叹,唤道:
“哎呀,娘子,你瞧这酒樽还真是精美啊……”
那女子已然自床榻上缓缓走近。
女子闻声却不动声色,只素手执筷,夹起祭皿玉盘中的佳肴,递到沈易的嘴边,巧笑道:
“相公请。”
沈易心花怒放,张嘴便一口吞下。
正要言语,那女子忽而将一盏玉合金卺端起,对袖朝沈易欠身一拜,柔声又道:
“相公,请先饮些净口安食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