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云府的东苑里一片寂静。
云齐心摒退了大殿里前来传饭的女侍,只安心和玉裁两人,在内厅之中修炼功法。
兰婆婆已经不在东苑,此时的东苑除了几位在庖屋里忙碌的仆从,和在庭院中洒洗的女侍,便并无旁人。
皎月的清辉如银亮的瀑布一般洒满了东苑的庭院。
空濛的池水中,习习的微风带起道道蜿蜒的涟漪。
折桥和长亭仿佛被月色浸染,融入成这片清明的景致。
……
内厅里烛光摇曳。
两道隐约的人影,正来来回回晃荡个不停。
厅内传来云齐心俏丽的嗓音:
“玉公子,这云峰百岁功还真是玄妙,才短短半日,心儿就觉得体内的气海生机勃勃,太神奇了!”
玉裁闻声,当即欣慰一笑,和声接道:
“那是心儿姑娘天资聪颖,在下当初研习这云峰百岁功,可是费了好大的劲。
若不是有娘子在一旁提点,恐怕在下到现在连皮毛也拿不准……”
玉裁说到这。
身前的云齐心和玉裁皆同时愣住了。
云齐心听到玉裁口中提到的“娘子”两字,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
扁着唇角,依偎在竹榻的边沿,云齐心有些不知所措地揉捏着胸前的裙带。
玉裁更是目光呆滞地怔在原地。
心中所想,却不是担心云齐心的变化。
玉裁随口一提,正戳到了自己的心思。
离别多日,玉裁一直没有木玲珑的消息。
两肩一阵无力地塌陷,玉裁瘫软着身躯,喃喃自语道:
“娘子,也不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啊……
霜儿姐姐可曾救回了?”
玉裁一想到木玲珑前往敬亭山解救梅霜,至今却杳无音信,内心便一阵悲戚……
若是木玲珑带着梅霜返回无相宗寻找自己,可自己却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白鹿郡……
这天涯海角,自己和木玲珑往后该如何相见……
“唉,这,这可如何是好……”
转而,玉裁狠狠地闭了闭两眼,感受着眼睫下的温热。
目光在内厅中流转,玉裁却陡然瞧见竹榻前失神落魄的云齐心。
望着云齐心唉声叹气的模样,玉裁的眉关一皱,随口便道:
“心儿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身子哪觉得不适?”
玉裁本以为云齐心此刻之所以这般情态,或许是体内真元紊乱的缘故。
却听云齐心低声细语地嘟囔着:
“玉公子,心儿明白,心儿都明白……
玉公子你不用故意朝心儿这么说……心儿不是那样死缠烂打的人……”
玉裁被云齐心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
朝竹榻前凑了一步,玉裁近到云齐心身边。
袍袖中伸出一手,玉裁轻柔地拍在云齐心的香肩上。
侧目盯着云齐心面上的表情,玉裁随即和声和气地唤道:
“心儿姑娘,有什么心事但说无妨,在下不明白心儿姑娘指的是……”
云齐心转而却道:
“玉公子,心儿的功法都是玲珑姐姐教的,今日玉公子又将无比珍贵的云峰百岁功传给心儿……
心儿明白,玉公子和玲珑姐姐对心儿好……
这世上除了爹爹,再没有人对心儿这样了……”
云齐心忽而抬眉朝玉裁望了一眼。
玉裁也朝云齐心对视过去,这一望,云齐心却早已是泪眼潸然。
盈盈粉泪顺着俊俏的面庞缓缓而下。
秀美的妆容便被沾湿染乱……
玉裁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却听云齐心柔声嘀咕道:
“爹爹告诉心儿要知恩图报,心儿明白……
玉公子,你放心,心儿是不会拆散玉公子和玲珑姐姐的。
等到玲珑姐姐回来,心儿会好好将此事解释给玲珑姐姐听。
玲珑姐姐那般通情达理,自然不会错怪玉公子。”
听到这。
玉裁终于明白了云齐心内心的症结。
微微一笑,玉裁却毫不在意地说道:
“哈哈哈哈,心儿姑娘有心了,在下和娘子情投意合,再说出手帮助云老哥,也是娘子提点。
就算娘子得知了在下在云府的诸事,也不会太过在意,心儿姑娘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玉裁朝云齐心轻飘飘地说罢,便转而起身。
快了两步,玉裁将内厅的两扇轩门启开。
望着厅外清丽的月色,玉裁不由得一声感叹:
“白鹿的夜色也这般幽静,好像回到了宁国似的……”
玉裁眼神悲切,柔情地望着月下的景致。
思绪陡然回到和木玲珑在宁国的那几日。
心中对木玲珑的思念便愈发浓重。
……
玉裁略微安定下心神。
徐徐转身,玉裁朝云齐心强颜欢笑道:
“心儿姑娘,天色已晚,在下就先回房了。
今日的云峰百岁功,还望心儿姑娘好生研习。
心儿姑娘天资聪颖,只要勤加修行,定能得益匪浅。”
轻声说罢,玉裁便朝云齐心躬身拜手。
“哎,玉公子,且……”
云齐心见状,急忙连声阻拦。
玉裁却似乎置若罔闻,行了一礼,便转而扭身迈出内厅。
听着玉裁渐渐远去的脚步,云齐心失望不已地低垂下了脑袋,喃喃地接道:
“且慢……”
……
玉裁收紧着身上的衣袍,缓缓在东苑的庭院之中走着。
不时地抬头颙望着穹天上的弦月,玉裁的双眼早已沾湿。
玉裁只希望云齐心的身子能早日完全康复,只要云齐心能顺理成章地提领白鹿派的掌门之位……
自己便也可以放心地离开白鹿。
无论是到无相宗,还是回到敬亭山,亦或是到徐国,千里万里,自己都要回到木玲珑的身边……
玉裁眼眶微红地在庭院中踱着步子。
却不经意地觉察到,身后的厢房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如今的玉裁,实力品境早已远胜当日。
耳力之能,较比先前更是出类拔萃。
即使是在此时,玉裁内心纷乱如麻之际,也犹能察觉到身后的响动。
玉裁听到动静,急忙拂袖在面上随意地一擦拭。
抿了抿嘴唇,玉裁转过身来。
望那厢房处定睛一看。
只见厢房的轩门恰好启开了半扇。
凝眉一望,昏黄的烛光下,一位绰约的人影,正映在门前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