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文津和甄元白穿街过坊,走到卖笋老妪所在的小巷。
隔着老远便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争论着什么。
两人走近一看,地上有一位满身泥土的男子,正捂着膝盖打滚。
一旁是那位卖笋的老妪,正掉着眼泪声嘶力竭地搂着那男子,听声音,倒地的男人正是那卖笋老妪的儿子。
老妪腿脚不便,拖着腿搀着受伤的儿子,眼里既心疼又绝望。
一位衣着华贵的富家少爷,正捏着扇子冷眼旁观,咄咄逼人道:
“该死的东西,真该把你那脏手剁了,扫本少爷的兴。”
“我的儿啊!”
卖笋的老妪关切地安抚着儿子,嘴里不停地询问着,哭得泪眼涟涟,无能为力地道:
“天呐,这还有王法吗?”
……
原来曲文津买下一车冬笋离去后,老妪不放心将一车笋留在此地,便一个人在这等着曲文津来取。
一有路过想买笋的人,老妪都和声细语地推说不卖,那些人只是心里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强买,只得作罢。
谁想到这富家少爷闲来无事在城里闲逛,看到卖笋的老妪有人买笋却不卖,觉得有趣,便来瞧瞧。
老妪自然推说不卖,可这富家少爷哪是什么善茬,非要买笋不可。
二人便争执起来,富家公子便招呼随从正要动手。
恰好老妪的儿子来送饭,顶头撞见老娘被欺负,一时气不过便冲上去攥着那富家公子的衣服讨要说法,却被一群喽啰一拥而上打伤了腿。
……
曲文津心中不忍,急忙上前询问道:
“大娘,出什么事了?”
那卖笋老妪见曲文津终于来了,心里一酸,哭着道:
“小伙子,你终于来了,大娘等你来拿笋,一车笋都在这,你快拿走吧。”
“大娘,您怎么在这等我啊,这么冷的天您等到现在……”
曲文津心里一揪,感动道:
“谢谢大娘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我儿子,被这恶霸打的,他非要买笋我不卖,他就要打我。”
卖笋老妪抽泣道。
“喂,老太婆,嘴巴放干净点!”
一旁站着几个打手样子的喽啰,为首的一个凶神恶煞地说道。
曲文津大概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朝为首的喽啰道:
“哎哟哟,这谁啊,挺面熟啊,跟这位混的?”
原本凶神恶煞的喽啰也不知为何,低头不语,缩在富家少爷身后。
曲文津斜着眼鄙夷地看着富家少爷:
“这位公子爷,你什么毛病,这天了还扇扇子,摆谱呢?”
“你是何人?也管得到本少爷头上?”
富家少爷豪横道。
“你别管他是谁,这人是不是你打的?”
甄元白最看不惯作威作福的人,直言道。
“没错,就是本少爷打的,你又是哪冒出来的狗崽子,你管得着么?”
甄元白可没有曲文津的好脾气,再加上被黑衣人挟持的一腔怒火无从宣泄,二话不说,直接腾空跃起,朝那富家少爷的面庞就是一脚。
这一脚不偏不倚正中脸颊,直把那人踢出两丈,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富家少爷登时便没了神气,捂着脸皱着眉“哎哟哎哟”地大叫着。
曲文津见甄元白这一脚如此之重,吓了一跳,愣住喊道:
“小白,可别伤人性命。”
地上的富家少爷被踢得脑子一懵,结结巴巴道:
“你,你竟敢……”
少爷家的打手喽啰们见状,气势汹汹地跑过去围住二人,嘴里骂骂咧咧。
曲文津本不想打架,谁知甄元白二话不说就是一脚,如今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和几个小喽啰打了起来。
甄元白倒是全然不顾身边的几个小货色,又是一蹬脚,冲到倒地的少爷跟前。
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腾出手来照着那富家少爷的面颊左右开弓就是几个巴掌,嘴里骂道:
“竟敢什么?啊?叫啊?你又是哪家的龟货?!”
地上的富家少爷疼得龇牙咧嘴。
曲文津虽算不得什么顶尖高手,但已入典军三品下“丘陵崩境”的实力收拾几个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
三拳两脚,轻描淡写地便将几个狗仗人势的喽啰打得横七竖八,叫苦连天。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富家少爷喘了口气,不服输地叫道:
“我爹要知道你们这俩禽牲如此妄为,非灭了你俩的九族!”
甄元白轻蔑地摇摇头,踩着那富家少爷的脚又使了把劲。
抡圆了手臂,“噼里啪啦”地又是七八个巴掌狠狠地抽在那人的脸上。
不一会,那富家少爷的两颊肿得像熟透了的石榴,嘴角渗着血。
“我爹可……”
那富家少爷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巴掌招呼过来。
“可是……”
甄元白眯着眼全然不顾那人嘴里说的什么,一下一下不停地抽着。
又是十几个巴掌下去,那人的脸庞青紫,眼角已经被打得有些开裂,连眼皮都肿得老高。
“好好,我服,我服了……”
那富家公子实在捱不住甄元白一直不停的耳光,只得连连告饶,嘴里“呜呜”地呻告着:
“大哥,服了,别打了……”
“灭!”
“九!”
“族?”
甄元白还不解恨,又狠狠地扇了三个巴掌。
“灭九族你也敢说,你真是活腻歪了。”
甄元白伸直胳膊,把手直举过头顶,使足了劲劈头盖脸拍了下去。
这一巴掌不要紧,把那富家公子的脑袋从左往右打得翻了一摆,一头撞在地上,吃了一脸灰不说,更觉得天旋地转,头昏耳鸣,顿时失了神志。
“拿来!”
甄元白解了气,大声喝道。
“什,什么?”
鼻青脸肿的富家少爷连吃了二三十个巴掌,脑袋活生生被打成了猪头一般大。
富家少爷被扇得晕头转向,战战兢兢地道:
“拿,拿什么?”
“你把人打成这样,你说拿什么?”
甄元白又是一巴掌打在那少爷脸上:
“看郎中不要诊金吗?”
富家少爷有苦难言,只得乖乖掏出银袋子,正要伸手取,甄元白一把抢了过来。
“别找了,全拿来吧,回头人家还得抓药,万一不够呢。”
甄元白微笑着看着那富家少爷,跟方才大打出手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大,大哥,”那富家少爷结结结巴巴道,“银子也赔了,那我能走了吗?”
“走?你要去哪?”
甄元白皱着眉,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打人的事算完了,你骂我的事还没算呢,你怎么能走呢?”
那富家少爷一听,面色煞白:
“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还请您高抬贵手,小人,小人必有重谢啊。”
“嘿哟,听起来你挺有钱啊,说说,怎么个重谢法?”
甄元白来了兴致。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你气也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曲文津见那富家少爷惨兮兮的样子,心中不忍,小声劝道:
“咱还得去给玉裁抓药呢,收拾两下得了。”
“您说,您说怎么谢小人就怎么谢。”
那富家公子就势答道。
甄元白想了想,拉起躺在地上的富家公子,帮他拍了拍袍子上粘的土,又捋捋他的衣服,说道:
“这样吧,这一车笋我们早上就买了,但是这位大娘腿脚不好,车得留着。
你派个人,好生把他们娘俩推回家,要是敢生什么幺蛾子,别怪我把你的头锤到肚里去!”
“好好好,好说,大哥就按你说的办。”
那富家少爷点头哈腰地答应了。
“这是一,二呢,你们剩下的人,一人给我背一捆笋,送到我们府上,还有你,你也得背!”
甄元白接着道。
曲文津听到这,嘴角忍不住浮出笑意,心想自己正愁这么多笋该怎么运回去,还是甄元白鬼点子多。
那富家少爷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嘴上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只得应了。
甄元白将那少爷的钱袋子递给卖笋老妪的儿子,安慰道:
“小哥,拿这银子好好养伤,照顾好你娘,老人家不容易。”
……
四周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拍手叫好。
卖笋的老妪母子二人连忙跪地磕头道谢,曲文津连忙伸手扶起二人:
“大娘,对不住了,因为我让你们受了这么大的罪。”
“小伙子,别这么说,怎么能怪你呢?”
卖笋的老妪感谢道:
“如果今天不是你们来了,我们娘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愣着干嘛呢?!还不扶老太太上车?”
甄元白朝那富家公子的屁股踹了一脚。
“给我好生伺候着,要是让我知道谁怠慢了老太太,不活剥了你们我就不姓甄!”
富家公子鼻青脸肿地陪着笑脸,又可笑又可气,几人把老妪和她受了伤的儿子扶上推车。
“背笋!”
甄元白发号施令道:“麻利点!”
曲文津架着臂膀看戏:
“哎?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小喽啰呢,上哪去了?”
“算了,不管他,一看打起来跑了呗。”
甄元白搭着曲文津的脖子。
“走,打道回府。”
曲文津和甄元白拜别了老妪,领着五六个背着笋的“随从”大摇大摆地往曲府走去。
那富家少爷的脸肿成了一个红彤彤的南瓜,一路上引来无数的目光。
……
这一行人刚走到曲府门前。
恰好遇见曲府的大门打开,曲文津的大哥曲文要正送着都尉孙彬出来,俩人正拱手道别。
曲文津急忙朝曲文要招呼道:
“哥,咱爹回来了么?”
“这,这位是?”
曲文要看见一个奇丑无比的胖脸人背着一筐竹笋站在门前,惊讶地问道。
“哦这位啊,这位是帮我们背笋的伙计,叫小朱。”
曲文津开玩笑道。
甄元白正露着门牙乐得不行,却听见都尉孙彬大喊一声:
“儿子!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