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忽然落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柴门大开,玉裁正好站在檐下赏着雨中的山景。
只见远处峦木朦胧,云雾隐约,玉裁背手颙望,倒有几分惬意。
山中本就清冷,眼下又下起雨来,玉裁便觉得身上泛起一阵寒意。
“嗨呀,下雨了,真好呀,这山中别的没有,就是雨水多。”此时,云兴安正捧着两杯茶盏从里屋走出。
云兴安走到玉裁身前,递上一杯,说道:“玉公子,正好,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玉裁接过茶盏,呷了一口,笑道:“老哥,这下雨有什么好的?湿漉漉的,屋子里怕是也春潮吧。”
云兴安憨厚地回答道:“玉公子有所不知,老哥本来也算半个庄稼人,这一下雨啊,地里的庄稼就好咯。”
玉裁听着云兴安这么一说,忽然看着眼前的这个满头白发的男子。
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已两鬓斑白,老态龙钟,原本应该在田野务农,自得其乐的人,此时却承受着未老先衰的痛苦。
想到这,玉裁不由得心里一软,便把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
“哇,好烫。”玉裁烫得龇牙咧嘴,笑道,“老哥,咱们接着练吧。”
“哎呀,坏了。”云兴安忽然一拍大腿。
玉裁忙问道:“老哥,怎么了?”
云兴安一脸为难,只道:“玉公子,小女和玲珑姑娘不是去宁国买米去了么?这下雨路滑,一会若再下得急了,非淋坏了不成。”
云兴安说罢便起身要回屋拿伞。
玉裁却毫不担心,出身殷墨的木玲珑尤其善这些奇门技巧,随便捏个诀便能唤出七八个木儡人把自己抬回来,更何况造出几把伞呢?
玉裁微微一笑,朝云兴安说道:“老哥不必担心,我家娘子随身带着伞呢,一会就回来了。”
云兴安听得半信半疑,玉裁搭着云兴安的肩头,急忙说道:“老哥,咱们快练功吧,这早一日练成,你就早一日恢复啊。”
云兴安听罢果然应允,说道:“好好好,那就听公子的。”
二人站在屋檐下,隔着檐下朦胧的雨幕,玉裁正手把手地教授着云兴安如何运转真元。
-------------------------------------
宁国。
自从云齐心和父亲云兴安在山上住了下来,每日上山打猎,做饭浣衣。
虽然自得其乐,但对于一个年芳十五的少女来说,天长日久,总归还是无趣了些。
以至于云齐心每月最期待的事情,便是到宁国采买些粮米绢布。
木玲珑和云齐心下了山,便在宁国的大街小巷闲逛了起来。
女儿家也算趣味相投,二人买了足足几筐的物件,直到雨势渐渐地大了起来,木玲珑才拉着依依不舍的云齐心往回走。
木玲珑偷偷地掐诀,造出两把竹伞,云齐心本以为木玲珑是随身携带了雨伞,便也不见怪。
“唉,玲珑姐姐,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家里的米吃完了,又碰上下雨。”
听着云齐心发着牢骚,木玲珑笑着搂着云齐心的香肩,安慰道:“这天公不作美啊,没法子,不过姐姐倒是有办法。”
云齐心听罢,急忙侧过头去,盯着木玲珑,澄澈的眸子泛着清光。
“姐姐,你当真有办法?快说快说。”
木玲珑悄声说道:“云妹妹,这不是下雨了么?咱们回去啊就把米袋藏起来,不倒进米缸里不就得了?”
“然后呢?”云齐心撑着竹伞,不明所以。
“哎呀我的傻妹妹,然后明天又可以下山买米了啊,咱们不就又可以逛街了么?”
木玲珑纤手在云齐心的脑袋轻轻一拍。
云齐心立马乐得欢呼雀跃,“姐姐好聪明啊!对啊,下雨了,咱们可以说米店打烊了呗。”
飞溅的雨滴落在二人的纱裙上,木玲珑却也不在意。
看着云齐心兴高采烈的模样,木玲珑一脸欣然地笑着,仿佛在云齐心的身上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
拎着满满的几筐竹篮,木玲珑和云齐心慢慢悠悠地走到山脚下。
望着面前一眼望不到边的石阶,云齐心便悻悻地踢了踢地上的潦水,接着便嘟着嘴蹲下身来。
木玲珑见状,便柔声问道:“云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云齐心埋怨道:“累倒不累,只是这下了雨,山路太湿滑了,咱们要想上去可得费好大功夫了。”
纤指放在唇边吮了吮,木玲珑灵机一动,故作神秘地说道:“云妹妹,你想不想坐车?”
“坐车?怎么坐?这儿荒无人烟的,哪里会有车给我们坐啊。”云齐心以为木玲珑在消遣自己。
木玲珑抿嘴一笑,袖中随即探出一手,悄悄地在胸前捏了诀。
云齐心正心烦意乱地蹲在地上,全然没有看在眼里。
只听一阵“簌簌”地气息流转之音,木玲珑的三千青丝随风飘散,身上的衣襟也浮动如飞。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云齐心撑着竹伞玩着水,丝毫没有听到动静。
随着“啪嗒”一声,云齐心刚心生疑惑,便听木玲珑俯下身来,柔声道:“云妹妹,你看这是什么?”
云齐心不经意地拨开雨伞一看,顿时怔住了!
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八个人形的木偶,两架竹轿正平稳地躺在当中。
“这,这是什么啊姐姐?你,你会法术?!”
看着云齐心不可思议的表情,木玲珑笑道:“对呀,姐姐会法术呀,走,没有车,咱们坐轿子。”
木玲珑说罢,便拉着云齐心走近竹轿。
木玲珑袖中剑指一动,面前的八个木儡人便像被人操纵着一般,灵活地迈着步子。
“云妹妹,来,姐姐帮你。”
木玲珑说罢,便揽着云齐心的腰肢,扶上竹轿。
云齐心坐在竹轿上,一脸惊异地摸了摸身旁的木儡人,“姐姐,这些木偶,为什么会,会动?”
木玲珑闭口不言,伸手把竹伞递给云齐心,接着便一转身,提裙坐上旁边的一架竹轿。
云齐心刚要开口,却不知木玲珑袖中的两手正捏着剑指,暗暗施诀。
只见二人身旁的木儡人,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忽然各自一弓腰,竟然把地上的两架竹轿稳稳当当地抬了起来。
云齐心顿时吓得一声惊呼,“姐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木玲珑安慰道:“云妹妹,别怕,都说了姐姐会法术嘛,安心坐着,走,咱们回家。”
刚一说罢,木玲珑腿间的两手,捏着剑指偷偷地一转。
只听一阵“吱吱呀呀”地机关扭动之声,二人身旁的木儡人们便抬着竹轿,一步一步地迈上石阶。
……
山上。
道路虽崎岖,木儡人却像灵活的仆从,摇晃着身子抬着竹轿。
木玲珑和云齐心各自撑着伞,却丝毫觉不到颠簸。
此时的云齐心乘着竹轿,一手伸出伞外,摊开掌心,俏皮地接着雨滴。
“玲珑姐姐,你真的会法术啊?这也太有趣了吧。”
云齐心说罢,惬意地倚着椅背,和木玲珑相视而笑。
山中升腾着朦胧的雾气,伞外雨幕如织。
云齐心正新奇地观望着山中的景色,木玲珑也一脸舒心地望着远处。
不经意间,木玲珑的眼波流转至一处灌木……
忽然!
一道显眼的车辙印赫然映入眼帘!
云齐心正朝着木玲珑粲然一笑,忽然见到木玲珑神色慌张,便急忙问道:“玲珑姐姐,你,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木玲珑听到云齐心的问话,方才回过神来,便抿着双唇,故意笑道:“没,没事呀,妹妹别急,马上就到家了哈。”
看到云齐心已经转过头去,木玲珑便急忙回过头去,眯着凤眼,看向方才经过的那团灌木。
只见那灌木一侧,两道狭长的车辙印,正直直地通向另一侧的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