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
秦洛满头冷汗，瞳孔涣散，嘴里喃喃不断说些什么。
梦境里的男人有刀削斧刻的一张脸，唇薄鼻挺，眼神深邃，不是盛利锐又是谁?
她兀自摇头，觉得可笑且不可置信。
那个男人不可能是盛利锐，两人朝夕相处，盛利锐一直都认为晟铭不是他的亲儿子。
而且如果是他，他为什么不承认?
两人是最亲密的夫妻，晟铭是他亲儿子，不是皆大欢喜吗?
“不可能，不是……一定是我弄错了……”
秦洛紧紧闭眼，双手捶打脑袋，可不但没有进展，反倒是刚才梦境里的画面，愈来愈清晰。
她越想越心慌，梦里男人挥汗如雨的动作和平日里他的一举一动渐次重叠。
在两世光影里穿梭，秦洛像个旁观者，看着盛利锐手握枪支迅猛转身，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冲出洞穴，之后便是层叠的枪林弹雨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她想出去看看，却被石床上躺着的女子吸取了心神。
那应该是18岁的她?
皮肤白皙尚带有几分孩子气，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身上搭着男人厚重的外套，呼吸匀称已然是熟睡的模样。
而在女子的身上，还有一条黑绳穿起的项链。
她忍不住凑近去看，心弦却被狠狠一撞。
秦洛慌忙赤脚跳下床，在桌边的抽屉里翻找，很快，她看到手心里躺着的项链，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次日清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照亮了秦洛那张苍白的脸。
昨晚的梦境之后，她再难安睡，只是呆呆地在床边枯坐了一整夜。
闹钟里清泉一样的音乐忽然响起，她身躯不易察觉地抖了抖，茫然地抬头看了看，便浑浑噩噩起床做饭。
盛利锐又是在书房忙碌了一夜，他出来的时候，眉心蹙起，眉宇间的疲惫分毫不落地落尽了秦洛的眼里。
她看着他看到这桌丰盛早餐露出的幸福笑意，也看到他凑过来亲她，恍惚中，她皱着眉躲开。
他扑了个空，满脸错愕。
秦洛脸色有些不自然，她努力弯了弯唇角，也没让自己笑出来。
盛利锐见她这样，疑惑不安。
“怎么了，洛洛，出什么事了?”
秦洛转头看向他，双眸湿润。
“利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结婚之前的一些事情?”
结婚之前的事?
盛利锐蹙眉劝慰道，“战场上打打杀杀，没什么好提的了，我们都应该往前看，把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忘掉，而且我的腿已经痊愈，没什么遗憾了!”
“不，我不是说的这件事……”
秦洛摇摇头想反驳，可对上他疑惑的眼，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没事，没什么……你说的对，应该往前看。”
秦洛说完，笑着往他碗里夹菜，催促他赶紧吃饭，刚才的事像是被她刻意忽略了。
盛利锐虽然心里疑惑，可也没问出口来。
走在街道上，迎面吹来的北风刮到脸上像刀子，晟铭戴上棉手套，穿上羽绒服，围上棉围巾，活脱脱一个被包好的粽子。
秦洛双目空洞地走着，步子越来越慢，连晟铭都发现了她的异常。
“妈妈，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啊?”
秦洛愣住。
她蹲下身子，摇头，眼睛注视着他的面孔，不知道是不是她魔怔了，愈发觉得他的眉眼和盛利锐极为相似。
那些曾经刻意躲避的真相赫然展示在面前，她克制不了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
她纤长的手指拂过他灰色的羽绒服，解释，“妈妈没事，刚刚只是走神了，我们走吧。”
目送晟铭进了学校，秦洛才松开紧握成拳的左手掌。
一枚短发正躺在中间。
既然有了疑惑，秦洛又不可能将两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告诉盛利锐，那唯一能打消疑虑的，就只有验DNA一条路了。
回到家她径直去了书房，不负所望，在书桌上找到了盛利锐的头发。
S市人民医院。
秦洛紧紧捏着纸包，手心里都是汗。
“下一位，秦洛!”
秦洛提了提僵硬的步子，缓缓往前走。
“要不要加急?”
秦洛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要。”
“好，回去等通知吧，结果出来给你打电话。下一位!”
丰城大厦。
盛利锐盯着电脑上的流动资金表，不知不觉中出了神。
想起上午秦洛说的话，他莫名感觉烦躁。
他在和秦洛结婚之前，曾经在战场上受过伤不假，但是少有人知道，他是在边境做卧底时和敌手对抗而受伤。
当年的炮火意味着彻头彻尾的失败，也是他不愿意再提起的原因，而且……当时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他自愿注射了一种致人上瘾的药物，发病时会使人意识模糊，更甚话密，差点透露机密。
除此之外……他还隐隐觉得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似乎是他遇战之前逃匿的过程?
当年被送回老家医院，每次想起这件事，都是痛不欲生。
后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便彻底抛在脑后，直到秦洛再次提起。
难道当年她知道那件事?
盛利锐蹙眉，愈发摸不到头脑。
另一边的秦洛，却始终惴惴不安，实话说，她对检查结果几乎不报信心。
但枯坐在家，她又浪费时间，索性打电话给周老，拜托他帮忙找一下盛利锐之前的战友。
采取了迂回战略，她才松口气。
而周老的速度更快，上午发去的消息，下午就有了回音。
“洛洛，那个战友正坐车往这边赶，你下午去街角咖啡厅等他吧。”
“好，麻烦周老了。”
周庭钧笑得开心，“没有没有，你们年轻人还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我自然该添把力。”
秦洛再三感谢，才挂断电话。
她对周老，是有说不完的感激之情的。
从老家到S市，从与盛利锐分离到重逢，没有周老的帮助，她现在肯定又是另一番光景。
挂断电话的周老，脸上的笑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他对着桌上的一张合影叹了口气，喃喃:“阿珊，你说我们的女儿还活着吗?洛洛到底是不是呢?”
良久，他又苦笑，长叹不止，“罢了罢了，是我痴心妄想，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