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在医院里住了半年,离开墨城的那天,秋天已过。
宫雪被他牵着,不肯让他拎箱子,怕他承受不住劳累。
但他像个没事人一般,谢过了医生,乘上了从墨城回云城的飞机。
本来想跟春航的旧同事聚一聚,但是锦航的工作实在耽误了太多。
只能下次找机会再聚了,反正人生那么漫长,还有很多时间。
谢过了医生,一路返回到云城,再次回到他们熟悉的家里。
一路劳顿,温峥嵘显然是不适应这样的辛苦了。
“我去睡一下,宝贝,醒来再陪你。”
“好。”宫雪帮他换好了衣服,又盖上被子。
每次他睡觉的时候,她都觉得害怕,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虽然知道手术很成功,恢复的很好,她还是恐慌。
关好他卧室的门,一个人在客厅里轻轻碾去灰尘,将屋子打扫干净。
再给他煲些养生的汤。
门铃在响,宫雪打开门,看见王老师站在那,仿佛丢了魂一般。
“你别怕,我就是来看看他。”
宫雪不能再拒绝她了,抿了抿唇,将她邀请了进来。
“这阵子我想了很多,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趁着没有孩子,我还能再往前走一步。”
宫雪给王老师倒了杯水,看她的表情,跟她说出来的话,实在无法协调统一。
不过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宫雪自然不能表现出丝毫怀疑,立刻顺着她的话安慰了一下。
“是呀,王老师这样优秀的人,本也不该悲伤度日。
何况,如果您先生知道,您现在心情平静了许多,坚强愉悦的生活,他也会感到欣慰。”
王老师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宫雪也不知道自己的安慰,她有没有听进去。
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些,今天才买回来的零食和水果。王老师没有动,只是望着这间房子愣神。
温峥嵘睡得有一会儿了,宫雪听见卧室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走过去看他,他正起来自己扣着衬衫的扣子。
“家里有客人?”他醒来时听见她在和人说话。
“嗯,是那位医生的妻子,王老师。”
宫雪一说他就明白了,他还没好好谢过这个可怜的女人。
换好衣服,跟她一块出来的时候,王老师看见他,眼睛里的光好像重新聚拢。
她有些难为情的站起来,像从前无数次站在她丈夫面前那样,无辜的,手足无措的,害羞的。
“你好。”温峥嵘跟她打了声招呼。
王老师支支吾吾,茫然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您还好吧?”
“您不必这样谨慎,谢谢您和您家人的善举。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忙。”
这是温峥嵘目前为止,唯一能想到的感激的方法。
“不用,我只来看您这一次,以后便不会再来打扰了。”王老师不是泼妇,向来最知轻重。
她很想将面前的男人?跟自己的丈夫联想在一起,但显然是不能。
他只是独一无二的他,他所有的习惯,言谈举止,小动作,神情,都只是他自己。
从前听人说换了颗心就换了个人,现实却是残酷。
她的丈夫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即便换了颗心脏,依旧会为他爱的妻子跳动。
汤已经煲好了,宫雪站在一旁,微笑了一下,“老师留下来一块用早饭吧,难得来云城一回,多住几日。”
“哦,不了,不了。”王老师回过神来,已经准备逃之夭夭了。
她很想将更多的感情压向温峥嵘,但那样的望梅止渴,也会伤害到另一个家庭。
理智回炉之后,她没有选择饮鸩止渴,而是跟对面的夫妻两个人做了告别。
“我这就走了。”
宫雪见挽留不住,拿了衣服,一路将她送出去。
温峥嵘犹豫了一下,他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开车,给王老师更多希望也不是一件好事,便没有跟着宫雪一起将她送出去。
宫雪陪王老师一路到了机场,分别之际,王老师微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别太难过了。”
宫雪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难过的。
而且她这不是抢了自己的台词吗。
不过她没有多想,大概是劝慰自己不要太担心温峥嵘的身体了吧,毕竟虽然换心手术是成功的,但排斥反应依旧在。
。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还未进门就看见程鹿在她家门口站着。
“老鹿!”宫雪笑着跟她招了招手。
“什么老鹿啊,不老也被你叫老了,我才比你大几岁。”程鹿说着话,跟她一块进了屋。
温峥嵘已经又做了几个小菜。
看见程鹿进门,跟她打了声招呼,“程警官。”
程鹿装作没听见一样,跟着宫雪一块蹭饭。
吃饭时,宫雪一直给温峥嵘加菜,“老公要多吃一点,从鬼门关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好。”他暖暖一笑。
程鹿皱了皱眉,“重色轻友!”
边说还不够,把盘子里那几块本就不多的红烧肉,都夹到自己碗里吃掉。
宫雪并不跟她计较,因为温峥嵘即便脱离了危险期,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饭菜都是我做的,都说吃人家的嘴软,你吃我的还说我重色轻友。”
她半开玩笑的回怼了一句。
程鹿从进门开始一直故作轻松,饭吃到一半,她几次鼓起勇气,终于开始委婉的开了口,“小雪,你要不要再去看看心理医生?”
“周麦怎么了?”宫雪盛汤的手僵了僵,没明白她的意思。
“他啊……”程鹿打着哈哈,“他毕竟也帮过你嘛,你有多久没跟他联系过了,总不能这么对待朋友吧。”
宫雪偷偷瞄了一眼温峥嵘,怕他吃醋不高兴,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慢吞吞的嚼着米饭。
还是摆了摆手,“我不去了,周医生那么忙,何况我也没病。”
程鹿一脸担心,“小雪……”
“好了好了,等我有病的时候再去好了。”宫雪堵了她的口,也觉得她有点奇怪。
来做客就来做客,干嘛要当着人家老公的面,总是提起另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