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芽回到餐桌的时候，去厨房捡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和盘子。
“小雪，叔叔，我把我和图图的食物分开来吧。”
宫雪看着她盛了一点点米饭和菜出去，马上阻止，“不用，小芽，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从来没有歧视过她。
倒是温峥嵘支持了文小芽这一做法，“好。分出去吧。”
他知道这样文小芽才能吃得安心，不必诚惶诚恐，不必吃到呛，不必让自己噎着。
宫雪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男人有点过分紧张了。
为了自己孩子的安危，就这样歧视小芽也太自私了吧！
早知道就不请小芽来家里了，还让她遭到白眼和冷待。
倒是文小芽释怀一笑，夹了许多鸡翅给图图留着。
宫雪又望了一眼被关在阳台里的图图，记着温峥嵘的教育，到底还是不放心，又提醒了句，“小芽，阳台那边不安全，会掉下去。”
文小芽大惊失色，“谁掉下去了？”
宫雪不愿提起伤痛的往事，还是明确说了句，“我掉下去过。”
文小芽更加惊骇，她从来不知道雪姐姐身上发生过这样的大事。
那些昔年旧事，宫雪在校园里一挑多，极限反杀几个恶霸，她是知道的。
但宫雪跳楼，她不知道。
大概这几年一直东奔西走，也忽略了对她的关注和关心。
不过此刻也没心思叙旧，她整颗心都在儿子身上，连忙跑过去。
好在一向多动的图图，此刻难得安静下来，没出什么事。
也许图图不乖，不美，顽劣，蠢笨，但他也是文小芽的心肝，是她的挚爱，也是她的生命。
图图哭够了，嗓子也哑了，被冻出了鼻涕泡。
文小芽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裹上。
图图愈发饿了，也顾不上赌气，为了温暖的食物，向母亲低头，“我错了，妈妈。我不该惹妈妈生气。”
宫雪看着他，像极了当年为了零花钱，而向文叔叔低头的文小芽。
“不。是你不该去公用的盘子里拿东西，妈妈告诉过你，我们生病了，不可以传染给别人。就算别人歧视我们，我们首先自己要做好，记住了吗？”
图图哪里记得住，他也听不懂，还是很懂得趋利避害的点了点头。
他不想让妈妈伤心，他想吃饭，这就是他认怂的理由。
文小芽将分开的食物端到图图跟前，图图饿得饥肠辘辘的胃，再也忍不住直接上手抓了起来。
宫雪温柔笑了笑，因为自己要当妈妈了，所以格外喜欢孩子。
“图图真乖，以后阿姨生下来的小妹妹，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文小芽没等温峥嵘脸色稍稍不悦，立刻回绝了，“他不配。”
“哪有那么多配不配，想当年，我不过也是一个吃不起饭，上不起学的孩子嘛，是你们帮助了我。”
宫雪其实也就是开个玩笑，如果图图年龄再大一些，她就不会开这种玩笑了。
倒是文小芽为自己刚才激烈的反应，微微歉意，将话拉回来一些，“你可别再提了，不然温叔叔又不高兴，说你是因为报恩嫁给他的。”
温峥嵘轻笑一声，听出来她的取笑，却并不跟她计较。
他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知道她有多伶牙俐齿。
如今她身陷囹圄，他怎么好跟她针锋相对。
即便没有，这些小不点在他眼里都是个孩子。
宫雪难得见温峥嵘笑笑，他的情绪总是能够影响到自己。
她也温柔笑了一下，“那有什么关系，我记着我小时候还有娃娃亲呢。”
“是谁呀？”文小芽一颗八卦心上线，宫雪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看着温峥嵘迅速转阴的脸色，她愣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没，都过去的事了。”
然后转移了话题，“图图爸爸呢，现在病情好转了吗？”
“不知道，离婚了。”文小芽一脸淡漠，“嗐，说什么离开呀，从来就没结过婚。他把店里所有存款都拿走，回他自己的国家去了。”
宫雪只觉得不寒而栗，她以为两个人能同甘共苦。
她也以为塞班将棺材铺搭起来，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
原来都是她的黄粱一梦。
“也不知道他回家乡是治病去了，还是传播病去了，随他吧，一个脏货。”
宫雪没说话，只是看着图图似乎是吃饱了。
文小芽也没什么胃口，带着图图洗了手，准备告辞了。
让儿子享受过这样丰盛的晚餐，她一颗心也得到了一些慰藉。
“钱够用吗？”温峥嵘问了句。
“够，我现在找到工作了。”文小芽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在海鲜市场租个摊位卖鱼。”
“谁给你的本钱？”温峥嵘又问。
“借的。”文小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温峥嵘担心她借高利贷或者参与裸丨贷，还想追问一句。
不过想到她也是成年人了，还做了妈妈，应该会有分寸。
他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掌控，又如何去背负别人的命运。
他深知自己做不了救世主，还是关切了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一定开口说，这是你的家，别自己硬撑着。”
“知道！”文小芽强撑着自尊，抱着有些困倦的图图，“真啰嗦，像我爸当年一样啰嗦。”
温峥嵘已经换好了衣服，拿了车钥匙，送她下楼。
宫雪吃过饭，打扫干净，想跟他一起出去散散步，便干脆跟着他一块下楼了。
难得见着小芽一回，下次再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突然挺舍不得她。
才下楼，温峥嵘还没去取车，看见小区楼下停着一辆车。
不是什么有名的豪车，但显然是停在这里很久了，看见文小芽的那一刻，发动了引擎。
然后，车子在未熄火的状态下，将空调的暖气开得十足。
那个男人从车上走下来，文小芽没有惊讶，没有愣神，只是像看见一位故人老友那样，犹豫了一下，跟温峥嵘和宫雪做了告别。
宫雪看着他，觉得眼熟，却怎么想不起来。
直到看见文小芽抱着图图，坐在了车后，车子缓缓开走。
她的耳边仿佛响起多年前的那个声音，“不要叫我大小姐，会让我觉得自己生活在古代，叫我小芽，或者小芽芽，或者小芽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