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云城这片土地，过往发生一切，都如大梦一场。
此次行动，除了驾驶飞机带宫雪回国的那位飞行员牺牲，其他无一人伤亡。
程鹿全程参与抓捕行动，来不及跟宫雪联系，只请了同事告诉她，此次大获全胜。
回到云城的家里，宫雪将整个人泡在浴缸当中，温暖的水流过皮肤，昭示她还活着。
午夜十二点半，她从浴室里出来，裹紧了身上的浴袍，温峥嵘在国外还未回来，知道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睡着。
不该打扰他休息，毕竟他的身体还在康复阶段。
可她忍不住，还是给他打了通电话。
那边长久的嘟嘟声之后，听见让她朝思暮想、又给予她无穷无尽的力量的声音。
这半年多过去了，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改变，而且听起来心情也不错。
“你还好吗？”
忍住泪水充盈着眼眶，然后听见他说，“您是哪位？”
宫雪错愕的愣在原地，两秒钟之后，她不信温峥嵘会记不起自己的声音。
“我是……”最可怕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她仔细想了一下之后，改了口，“我是您的同事，吕雨，您不记得我了吗？”
“对不起，我最近一直在做记忆恢复的训练，一时没想起您来，还请见谅。”他一如既往的温柔谦逊，彬彬有礼。
“除了记忆，其他还好吗？”宫雪惊讶过后，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关系，她可以重新跟他认识。
他们还有漫漫余生可以一起度过。
“其他都已经恢复健康了，预计下个月回国。”温峥嵘谢过了来自“前同事”的问候，已经准备挂断电话了，“那么，改日再见。”
宫雪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好，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回家。”
挂断了电话，她已经睡意全无，看着窗外一片萧索，秋天来得真快。
屋子里太静了，将电视打开，只想要一点声音。
她看见各大电视台，都在争先派出记者直播着，震惊全球的二十四室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程鹿穿着警服，英姿飒爽的在聚光灯下，不过有公安发出的文件，记者不敢直接将镜头拉过去，必须打上马赛克，声音也要做特别的处理。
宫雪接到程鹿的电话时，头发上的水珠已经擦干净了，她怔怔的看着电视屏幕里陆燃的那张脸，虽然被打了马赛克，看不清他的表情，还是本能的觉得恐惧。
“要不要过来看着这帮人公开处刑？”程鹿的声音陡然在耳畔响起，给了她些许力量。
宫雪本来也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此刻在家里也是坐立难安，为防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时常被噩梦惊醒，不如去看一眼国家机关，是怎样惩恶扬善的。
出了门，往云城机场的方向走，这条路她曾经走过无数次，这一路却克制不住的腿软。
这一晚的探照灯格外明亮，数不清的武警押着那几个人。
程鹿在人群中望见宫雪的那一刻，便朝着她走了过来。
“现在是什么感觉？”她自然的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
“我……”宫雪说不出来，好像做了三天三夜的噩梦，一朝醒来，仍旧觉得疲惫。
“宫雪，你是有功之臣，我已经申报上去了，给你个英雄称号。”程鹿没有说完，还有不少奖金。
宫雪只是摇了摇头，她想过平静的生活，她不想当英雄，也不希望再有人成为英雄。
“我没做什么，只不过将罪犯聚在一起，方便你们一网打尽。真正在战场上拼真刀真枪的还是你们。”宫雪知道生死一线之间是怎样的体验。
程鹿长久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面露得意之色，她也应该得意。
这世上，正义一方不得意，就是黑恶势力得意。
陆燃被押上了警车，他回头看了一眼宫雪，那眼神里满满的，皆是恨意。
宫雪没有程鹿这样强大的内心，下意识往她身后一缩。
程鹿牵着她的手，“别怕。”
众人陆陆续续上了车，程鹿自顾自的分享着，“那一日我们去跟交界处的法制部门要人，他们不肯给，但我们的背后是强大的祖国，容不得他们不给。犯罪嫌疑人必须由我们国家来审。”
宫雪沉默着，还没有从自己完成了怎样的惊天壮举中回过神来。
“会难过吗？”
“什么？”宫雪不明白她的意思。
“陆燃对你也不错，锦航的高管，有钱有势。”程鹿并非调侃，她也无心玩笑。
只是在想着，是不是该为她安排一位心理医生。
“一个男人，在违背女性意愿的情况下，和她发生关系。不管他多有钱有势，都是错的，都不值得心疼。”
宫雪望着远处正在组织收队的武警，继续说道，“能够左右警察的判断，凌驾于法官之上，就是错的，而且一点也不酷。”
程鹿微微笑了一下，已经坐上同事的车，准备亲自将她送回家，“什么时候启程？”
宫雪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休息一日，就去见我丈夫，然后跟他一块回国。”
程鹿突然面露愧色，说起来，她有点对不起她。
“你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所打倒。”
宫雪虽然不懂她在说什么，也能大致猜到一二，“我知道他记不起我了。”
程鹿没敢说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
只是含糊不清的敷衍了过去，“医生说伤到了脑子，只是暂时记忆受损，是可逆的，不日便会康复。
你看，他现在已经将有关从前的，飞行方面的知识，都捡起来了。”
宫雪点了点头，她没觉得这是什么困难。
重新追他一次就是了。
“我之前抽空了解过，多带他走走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很快就会想起来。”
程鹿越来越心虚，宫雪不是很明白她愧疚的缘由，只是将话接了过来，“谢谢你们保护他。”
只要温峥嵘还活着，就算不认得她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还在，她从深渊的尽头走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家。
而且只是短暂的想不起她，也好过她当日听到的最坏结果。
甚至，她都已经想好了，即便温峥嵘的智力受损，只能保持小孩子的模样，她也会不离不弃的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