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棣看着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抚摸她的脸颊。
然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如同触电了一般，又缩了回去。
他怎么忘了？
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样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他是晋王承棣，而她是承天祈的未婚妻。
他们两人，怎可越界。
“若是我将事情的真相说出去，其他人会怎么想你？”
承棣别过头去，反问道。
“他们会以为，夏家的大小姐不守妇道，半夜与其他男人幽会。就算他们不敢说，承天祈会作何想法？我这侄儿，可是想来都疑心的很。”
夏姬还是很少听到承棣主动提起这层亲戚关系，因为承棣与景泰帝的年龄相差太大，比那些皇子大不了多少，所以他总是觉得别扭，不想说这些。
可是现在，他却主动说了。
……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吗？
夏姬垂下眼帘。
确实，他们两人是不应该这样。
毕竟任谁听了，都会怀疑他们不清白。
可这就是承棣不愿承认的理由么？
……果然，到头来，还是自己害了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对不起……”
夏姬忽然喃喃开口了。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就像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夏姬的这副模样反倒让承棣有些惊讶了：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承棣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
“我也并未怪你……”
“但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夏姬咬着嘴唇，强忍泪水。“这一切分明错在我，可我却害你深陷囹圄……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这一声声道歉，不仅是夏姬为了这件事而说，更是为了过去。
上一世，她害得他太惨，最终却欠他一句道歉，两人就共赴黄泉了。
所以这一次，尽管已经不是同一世，尽管承棣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尽管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但，夏姬还是想，至少由自己亲口说一句对不起。
她不指望这一句话就能将过去一切还清，她欠了他太多太多。
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补上迟来的道歉，仅此而已。
听着夏姬这样难过，承棣心中五味杂陈。
他当然看得出，夏姬不是装的，她是真心为自己哭泣。
他更看得出，夏姬丢了手镯，不是为了冤枉自己。
在可汗搜出手镯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承棣怀疑，是夏姬和承天祈再度联手，又坑了自己一次。
那一瞬间，承棣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神采。
可是，很快承棣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分明看到，人群中的夏姬，露出了自己从未见到过的惊慌失措。
她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忧。
之后，夏姬更是不顾得罪承天祈，为自己辩解。
那时承天祈的表情已经很不好看了，可见两人不是提前商议过的。
如果夏姬真的是故意遗失手镯，只为了栽赃自己，那她并不需要装出一副急于为自己辩护的模样。
因此，夏姬的这番真情流露是真的。
这也就说明了，手镯一事，真的是意外。
正因为了解了这点，承棣才会为夏姬辩护，甚至故意打断夏姬的话，只为了让这件事同她彻底撇清关系。
此时此刻，眼前哭泣的夏姬更是让承棣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断没有错。
但，也正因如此，承棣才会陷入痛苦的煎熬之中。
子姬，若是你真的如此挂念我，又为何要背叛我，欺骗我的感情？
承棣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架在熊熊烈火上烤，疼痛无比，却又无法脱身。
他究竟该拿眼前的小女人怎么办？
就在此时，夏姬擦了擦眼泪，又恢复了往日的坚韧，“子羿，这次我来并非是单纯的探望，我是有事问你。昨日，你可曾遇到过什么不对劲吗？”
承棣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闪躲，仅仅是一瞬间，但这也被夏姬捕捉到了。
“子羿，我知道你讨厌我，但眼下只有找出事情的真相，才能让你摆脱罪名！”夏姬急切地说。“不然我怎么去向景泰帝求情……”
“……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才不说。”承棣缓缓开口了。“……我只是，不知该如何交代。”
“呃？”
夏姬一时之间有些惊讶。
承棣居然会不知道如何交代？
他……到底遇到什么了？
看着夏姬一脸疑惑，承棣叹口气，“我与你见面的时候，刚刚与王妃分别。”
“啊？！”夏姬吃惊地捂住嘴。
这个反转实在太惊人了，连她都始料未及。
她原以为承棣和王妃没有任何关系，难道这其中真的有隐情……
“可汗有一点没说错，我与王妃确实纠缠了。”
承棣又吐出了一句令夏姬震惊的话。
承棣，和王妃？！
一时之间，疑惑和醋意一起涌上夏姬心头。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神情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现在的她，就像是夫君被狐媚子勾引走的女人，一脸的妒气。
承棣叹口气道，“不过他说反了，不是我纠缠王妃，而是王妃主动纠缠我。”
“她对你做什么了？”夏姬迅速问道。
她现在的状态，倒是更像是在审讯犯人，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
承棣无奈道，“她……只说她在吐蕃宫中过得并不好，让我请求可汗将她赐给我，带她离开吐蕃，常驻中原。”
夏姬皱起眉头，“什么破借口。”
这句实打实地暴露了她心情不好。
承棣怔了一下，回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夏姬。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夏姬这副模样。
至于她的语气，难道说她……
“你，该不是吃醋了吧？”承棣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也后悔了，自己这样未免太冒失。
然而，他这句话就像是戳中了夏姬的心事，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我、我才没有……我就是随口说说……”
那样惊慌失措的解释，反而愈发凸显了她内心的慌乱。
不知怎的，看到这样的夏姬，承棣反而觉得她异常可爱，不由得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