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场胡闹过后，我和苏温砚都坦诚了不少。
我坦白了我的一切，他也坦白告诉我，他是一个听我讲故事而心生爱慕的小孩。
那就是云梦皇宫的旧事了。
我实在想不起除了太子还有谁听了我的故事，只能把这个问题先放一边。
我已经猜到太子为什么把我送给苏温砚了。
因为神格。
月泽剑尊以一己之力挡天地浩劫，护万民于水火，得六界之敬重。
他有资格成神的。
可苏温砚如今病体支离，修为不复，也没看见他使用神格。
他把神格用来复活我了。
我欠了苏温砚一条命！
我端上煎好的药，走到苏温砚床前，思考着哪个角度好灌药。
苏温砚哼哼唧唧地往我身上靠。
我一只手拦过他的腰，一只手把药递到他唇边。
他喝药时，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上一下，挠的我手指痒痒的。
苏温砚是个很合格的室友，他会做我爱的吃食，会打扫房屋，会帮我缝制衣物。
除了我不煎药喂他，他就能把自己作到下不来床之外，简直完美。
可我不爱他。
我对他的保护一开始来自于契约的约束，之后来自于心里的愧疚，这些跟情情爱爱差的太多了。
事情就这么僵持着，打破这平静的，是天空飞来的巨鸟。
朱雀咋咋呼呼地落在小院子里，烧坏了苏温砚刚洗的衣服。
我下意识遮住苏温砚，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朱雀化作人形，对着苏温砚白眼一翻：“来还人情。”
苏温砚不急不缓地从衣服里摸出根鸟毛。
我发愣地看着这一幕：“你们演我？”
“倒也不是。”苏温砚捂着胸口，他这是心虚了：
“苏家是真的想要我的命，你带着我稀里糊涂地跑到妖界，怎么说，也该知会妖王一声，后来妖王想睡我，自然要给我报酬。”
苏温砚晃晃手里的鸟毛：“小剑，你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
火红的大鸟载着我们腾空而起，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我们去了凡间界，看凡间的风花雪月，爱恨情仇。
我们翻过修真界的万里雪山，吃妖界最肥美的妖兽肉。
我们在魔界荒凉的土地上植树造林，去鬼界的冥河摆渡。
奈何桥边，苏温砚问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我应了。
十年时间，足够我思考爱不爱一个人，能不能和他过一辈子了。
10
红妆十里，锣鼓喧天。
这是云梦城的婚礼。
我穿着嫁衣，红巾遮脸，等着我的夫君洞房。
久等不至，我反而收到苏温砚一起喝酒的邀请。
我心动了，我还没喝过自己的喜酒呢!
兴奋地掀了头盖出去，婚宴上有道尊，有妖王，甚至从没见面的魔尊也来了，魑魅魍魉，应有尽有，偏偏没有看见鬼王。
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端着喜酒喝了一杯，酒力渐浓，春心思荡，隐隐约约，鸳鸯秀被翻红浪。
红烛尽，日高起，我睁开眼，身边的人已经没了呼吸。
呵呵。
我不解气地捅了两刀。
“夫人且慢！”一双手从身后抱住我，委屈巴巴：“这具身体我是我好不容易炼出来的，留着还有用。”
我冷笑着放下刀：“鬼王阁下，谁是你夫人，我这不是刚刚丧夫吗！”
鬼王赖在我身上：“夫人，小剑，好妹妹我错了……”
“所以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太、子、哥、哥!”
我一字一顿，火气满满，吓得对方缩缩脖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鬼王沉默片刻，还是在我吃人的目光下缓缓道来：
“你死后，尸体确实被炼成了一边神剑，可以断阴阳，隔六界。”
“可鬼界并没有从此偏安一隅，反而时常被修真界培养的小鬼骚扰。”
“还记得那个想拿你炼剑的仙尊吗？我修为有成后，就杀了他，用他的身份混进修真界。”
“他的地位挺不错的，是苏家的家主，我就算给他改了个名，换了张脸，苏家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仅不敢说，还要帮我打掩护，因为苏家不能失去月泽剑尊。”
“这剑尊之位，我一坐就是百年，有了我的照应，鬼界也松快了许多。”
“再之后，我收到了天地浩劫的消息。”
“众仙避之不及，我看见了机会。”
“这修仙界已经有千年没人成神了，所以他们都忘了，成神，要的不仅仅是修为，还有功德、信仰。”
“修补界膜，阻止修仙界灵气流失便是功德，封仙凡通道，阻止仙人下界为非作歹就成了凡人的信仰。”
“我又得了一枚神格。”
“这神格一半复活你，一半用来维持这具身体运转，因为同源的关系，你我之间，也能心意相通，就连这个世界的大致脉络，也以话本子的形式出现在你记忆里……”
“心意相通？”我没听后面的话，急忙打断他问：“相通到什么程度？”
苏温砚眉眼弯弯，我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相通啊。”苏温砚轻笑：“大概是你刚醒来那会儿，我听见你高喊18禁，爱看，这些词吧。”
“我还以为你喜欢那样的我呢!”
“对了，什么是18禁？”
“好的，我明白了，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我红的像个煮熟的虾，一点也不想问他，又在我脑子里看见了什么。
我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大悲咒。
驱鬼!
“别唱了。”苏温砚扶额：“你一只鬼魂唱什么大悲咒？”
我：“……”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对了。”苏温砚把手插进自己的尸体，摸出个石头一样的东西：“这是我的聘礼。”
我惊恐：“你的胆结石？”
苏温砚黑了脸。
我继续猜：“肾结石？肠道结石？”
苏温砚额头上的青筋跳啊跳：“这是另一半神格！”
“哦。”我默默地向后退去：“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苏温砚认真地注视我：“你可知，成神后，便可踏破虚空，回到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家。”
我一愣，问：“能把你打包带走吗？”
“你在想什么呀。”苏温砚失笑：“怎么可能！”
我转个圈圈，血红的嫁衣像一朵盛开的花：“你舍得新入手的夫人就这么没了？”
苏温砚很平静：“就因为你是我夫人，我才应该帮你回家，娘家是每个女孩子最温暖的地方，你想回，何错之有？”
“你若不回来，我再凝一枚神格去找你好了。”
我有些感动，这个有能力把我当金丝雀囚禁的男人，却愿意花费大把时间精力追求我，爱护我。
我上前抱住他：“不用了，我不走了。”
我出车祸时，双亲以逝，背井离乡，若说怀恋，大概只是怀恋那个社会的和平与开放。
但现在，此心安处是吾乡。
“不走？”苏温砚两眼放光：“那你以后可不许叫我哥了？”
“为什么？”
“你忘了，我曾经向你求爱，你说兄妹不能在一起，不是亲生的也不行。”
“这就是你把苏温砚和鬼王身份区分开的原因？”
“嗯，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