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眉头微蹙，思忖片刻，点头应了下。
董泽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下车前，他蓦地又伸出手，指尖距舒然的下颌只分毫之距。
舒然正要埋头下车，一个猝不及防扬起下巴，生怕跟他发生任何肢体接触。
“董总？”她皱眉道，“这又是做什么？”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喜好，我看看顾太太有没有什么细节没注意触了他的逆鳞。”
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在调侃，一双眼睛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舒然一番。
“有吗？”舒然问道。
“很好，没有。”董泽深笑着答了，才起身下了车子。
两人结伴走进茶楼，舒然这才发现茶楼一层竟已经有不少客人了，茶楼看起来已经有一些年岁了，她想不明白大人物怎会约在这样的地点见面。
跟着董泽深一路朝楼上走去，才发现比起一层的喧嚣，二楼安静得如同世外桃源，不仅如此，二楼的包厢也显然是经过了翻修的，从茶楼外部完全看不出来，可谓别有洞天，尤其是打开窗户后，就能看到茶楼身后的一片湖景。
这里背靠皇城根，不是普通地方。
“二位这边请。”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一间包厢门口，恭敬说道。
“董总蛮会挑地方的，以后再来，我也可以带着家人来这里喝茶，”舒然随意说道，又转身问服务员，“请问包厢是预定就可以吗？”
哪想服务员却笑道：“抱歉，我们的包厢不接受外部预定。”
“不接受外部预定？”舒然深感不可思议，“那这一间……”
服务员看她迷茫的样子，只抬眸看了眼董泽深，再没说话，关门离了开。
舒然回过神，才发现早已落座的董泽深正饶有意味看着她，她低道：“让董总看笑话了。”
“怎么会？我觉得很可爱。”
舒然微微蹙眉，一脸拒绝，虽没说出口，但那副表情明显写着“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两人在包厢之中等了二十多分钟，终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舒然紧张地站了起来，董泽深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
门被人从外推了开。
舒然看到一个老者和颜悦色朝里看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精瘦的年轻男子，那两个年轻男子站得笔直，一脸严肃，眉眼之中没有任何表情。
“泽深，”老者笑呵呵对董泽深道，“等久了吧？”
“怎么会？”董泽深当即从桌子后方绕了过去，走到老者面前恭敬道，“没有龙老，这包厢我可都没办法踏进来半步，求之不得，再多等上一个小时也是我的荣幸。”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舒然不由得朝董泽深瞥去一眼，忽然发现对于他，自己不了解的还有太多。
“龙老，您坐，”董泽深卸去了平日里身为总裁的架势，宛若一个跟班小弟一样在龙老面前殷勤道，“您对茶精通，但今天无论如何也该是我买单。”
“好。”老人看起来十分好接触，并不像董泽深先前提醒得那般无情，舒然心中更加狐疑了几分。
正疑惑着，一抬头，就看到了董泽深正在给她使眼色。
舒然收回神，慌忙开口道：“龙老您好，我是舒然。”
正埋头看茶水单的老人轻轻翻了下眼帘，脸上不再是方才面对董泽深时的温和，反倒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意味，即便他已白了两鬓，散发出的气质还是令舒然心头一紧，明白了此番前来多半会被人踩在脚下。
龙老从喉咙中发出一句沉闷浑浊的“恩”声权当应答。
舒然这才明白了方才的“平易近人”都是假的。
“就这个吧。”龙老指着茶水单上的西湖龙井说道。
“好。”董泽深忙伸手接过茶水单，转身摁了下墙壁上的一个按钮。
很快，方才带他们上来的服务员就出现在门前，董泽深将茶水单拿了过去低语一番，服务员甚至没有再踏进这间包厢，只在外听命，拿着茶水单转身离开。
舒然不由得更拘谨了几分。
自打踏入娱乐圈，她一直由顾城寒罩着，自己不想出席的场合是万般不会点头的，那时候，即便是顾氏自己的活动，她不愿去，顾城寒亦拿她没办法。
随后在国外，虽是单打独斗，可遇上的贵人却不少。
而回国之后，更是顺风顺水，只有她教训贱人和歹人的份儿，没有她看别人脸色的场合。
除了这一次。
董泽深在龙老面前跑来跑去，极尽殷勤，舒然怎会看不明白？
终于，热茶敬上。董泽深轻车熟路地斟上几杯茶，微微转身，冲她使了个眼色。
舒然只觉喉咙一紧，硬着头皮捻起一杯，双手恭敬托着杯身，敬到龙老面前轻声说道：“龙老，这杯茶敬您，百忙之中来处理我的烂摊子。”
说着，她双手放低了些，却不敢直接将茶杯放在桌面上，等着龙老的回话。
本看起来平易近人的龙老，此刻却耷拉着一双松弛的眼皮，那张脸上慈祥不再，凛若冰霜。
只见他长满了老年斑的右手手指在桌面上不断敲叩着，缓缓不肯开口。
舒然欠身举杯，亦不敢收回，就这样尴尬地一动不动。
董泽深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他的脸上就换成了无谓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舒然感觉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面前的龙老难以捉摸，担心自己越说越错。
就在她的额头冒出细密汗珠时，龙老终于开口道：“嗯，放下吧。”
舒然心中松了一口气，忙将茶杯恭恭敬敬放下。
可转身，龙老又道：“茶凉了，小董，再给我换一杯。”说着，他直接将舒然敬上的茶甩手一泼，悉数泼在了地上。
舒然心头“咯噔”一声，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她悄悄朝董泽深看去，只见他仍旧一脸恭敬，按照龙老说得接过了茶杯，慎重而郑重地斟了茶，递到了龙老跟前。
这一次，龙老接过了茶杯，开口道：“你这个女演员，这一次可是撞在枪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