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脚下一顿，下意识去看董泽深。
只见他坐在上首的位置，眸光暗敛，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赵依然坐在他的右侧，另一边紧挨着韩总，韩总轻轻摇晃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红酒杯，旁若无人。
即便是没有回头，舒然也能感受得到身后的程之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甚至牙齿都咬得“咯噔”作响。
有一瞬间，她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定睛看着赵依然不断启合的唇——她分明是在用嘴型说着：你的报应来了。
“然姐，”程之上前半步低道，“气氛不对，不如我送您回去。”
再抬眸，董泽深从自己的座椅上站了起身，原本晦涩不明的神情也舒展了开来，他走到舒然跟前，低声解释道：“投资计划有变，韩总算是我的旧识，出手慷慨，舒小姐，这次就当给我个面子？”
他话音落下，伸出手勾了舒然的手指，似是无意，可双眸迸射出的灼热又难免让人多心。
舒然盯着他看了片刻，忽地笑道：“董总，你忘了《水月传奇》开拍时的那场饭局了吗？”说着，她环视一周道，“当时位于餐桌旁的不就是今天在座的各位吗？我想自己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她话音刚落下，韩总就皱了皱眉头道：“大家提早在这里候着，等的就是顾太太，顾太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商人？还是演了几部清宫戏，就真得把自己当作太皇太后了？”
他略带粗鲁的声音方落下，赵依然就迫不及待笑出了声。
舒然眸光瞥向他时，划过了赵依然，只见她得意地勾着嘴角，傲然挺胸，一副自己有了靠山的姿态。
“韩总，”舒然道，“若我没记错，上次在城寒面前，你可不是这番态度。”
韩总眉头拧了一下，并未应声，赵依然抢道：“舒然，你当然没记错，上次在顾总面前，我可是结结实实挨了韩总一巴掌，但今天只有你在，顾总不在，韩总怎么对待你，当然是要看你的身份和态度了，你不会真以为上一次韩总是给你面子吧？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语落，赵依然确实狂妄地笑了笑，手下也没停着，帮韩总又斟了半杯红酒，垂下的手直接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顾太太，”韩总开口道，“我本也不想来，但泽深的戏我又确确实实给了钱的，投资电影又不是搞慈善，我投了钱还不能看看出演自己作品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了吗？”
“货色”二字说出口，程之当即要上前理论，被舒然生生拦了下。
而韩总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倏地又换了副虚情假意的表情，傲慢地举起了酒杯，冲身边的赵依然发号施令道：“没看到我要敬顾太太酒吗？还不快递过去？”
闻言，赵依然娇嗔地撅了撅嘴，随手拿起一个空酒杯，倒了满满一杯红酒，随后又起身，直接递到了舒然的眼前。
“舒然，韩总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这酒，你就喝了吧。”
舒然垂眸看着眼前泛着琥珀光的盈盈美酒，没有应声，更没有伸手去接。
“顾太太！”韩总再度开口，拔高了音量，“你当真不肯接这杯酒吗？”
舒然置若罔闻，转过身准备朝外走，程之当即护在了她的身后。
可两人走到门口时，蓦地有两人蹿了出来，他们一左一右将护在后面的程之死死按了住。
咚！
程之被人按着头向后猛拖，最后整张脸都贴在了桌面上，面目因挣扎而显得有些狰狞。
“放手！”舒然闻声返身，怒道，“你们没资格动我的人！”
可那二人置若罔闻，手下反倒更用力了些。
“顾太太，”韩总又道，“今天你喝下这杯酒，你的人就安然无恙，若你仍要端着那副架子在大家面前演戏，就别怪我不客气，酒，我即便是灌也会灌进你肚子里；而你的人，也绝不会完好无损地跟着你回去。”他字字威胁，似胜券在握。
“韩总，”舒然冷道，“原来这就是你做事的风格，今日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我都记下了。”随后，她走到程之跟前，想要将他从旁人的桎梏中救出来，可那两个打手，完全没有罢休的意思。
“顾太太，你何必为了手下一条狗亲自动手？有句话叫做‘打狗也要看主人’，这话自是没错，但是呢，也要看看在谁面前说。我韩某人虽说不能跟顾总比，但在这江湖上敬酒，还没有谁敢给我摆这么大的架子、甩这么难看的脸色，你方才一举一动，都是在踩我的底线，即便今天顾总在，我也不会因为敬他几分就草草了事，今天，你要么喝了这杯酒，要么就把你的小跟班留下，具体怎么选择，顾太太可以用完晚餐之后再定夺，但你一秒不开口，你的人就会被多按在这桌子上一秒，我无所谓，一切都看顾太太自己的。”
他嚣张的话语落了音，一直没有发言的董泽深低道：“韩总，今天是我做东，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不必计较那些细节了吧？”
韩总不悦地拧了拧眉头，道：“晚了，这话你应该在顾太太一开始发难的时候劝她，而不是现在来劝我！”
“韩总，”董泽深似也动了怒意，“归根到底，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位女士，不妥。”
“泽深！”韩总瞪起了他如铜铃般的眼，“你万不能见色忘义啊！我欺负顾太太了吗？我不过是帮她教育一下手下的狗怎么听话罢了！既然自己是狗，主人让你叫，你就要乖乖叫两声，主人不让你叫，你就不能自作聪明张嘴乱吠！”
他一口一个“狗”，盛气凌人，嚣张跋扈。
舒然深吸口气，走到了他的面前。
“就是这杯酒，对吗？”舒然朝赵依然手里的杯子望了一眼。
“嗯。”韩总从嗓子眼儿里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好，我喝。”舒然正要从赵依然手中接过酒杯，赵依然却忽地惊叫一声道：“等一下，我加点儿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