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谋是第二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受伤，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严重。
当夜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白天，他刚睁开眼，眼前的枕头，竟然已经化入了一片黑暗中。接着，枕头，床，自己眼睛里能看到的一切，竟然都旋转了起来。剧烈的眩晕感让他的身体像弹射似的甩向一边。胃又一次翻滚起来。他又哇地一声，往外呕吐。
这一次是没吐出来什么东西。
能吐出来的，昨天晚上都已经全部吐干净了。
可是就算如此，一股股的呕吐感，还是止息不住。这一晚的休息，让他的病症，却是更加剧地发作起来。他花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让自己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和视力。
在病房里照顾他的，还是贾北星和叶曦。
褚谋毕竟是仅仅吐出了一点酸水。叶曦还是让他漱了下口。把他安顿好，两人还没松口气，褚谋在床上才动了一下，竟是又剧烈地干呕起来。
真的只是小脑稍稍受了损伤吗？
褚谋的内心充满恐惧。
他的身体，让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恐怕真的没有办法，在一个礼拜之后，就能恢复到可以上场比赛的状态。
两人又安慰了他半天。
不管怎么说，总是要配合医生，好好治疗，好好吃饭。只有以一种积极的状态，身体才能够更快地恢复。
褚谋听进去了。
现实给了他一记沉重的耳光。
当天中午，早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他，好不容易提起了一点食欲。叶曦不知道从来弄来一碗米粥，还热腾腾地，端过来给他喝。结果褚谋才喝下去不到三分之一，又哇啦哇啦吐了一地。动作太剧烈的他，让脑后缝合的伤口都重新崩开了。
医生不得不重新给他缝线。
伤口的确是没出什么大问题，但，这种眩晕加呕吐的状态，将他的斗志，突然给打垮了。
他一整个下午都清醒着。一整个下午没有说一句话。
这种状态实在是让人无法放心。
当天晚上，褚泽玉来病房看望褚谋。但，也没能跟褚谋说上几句话。她知道褚谋的脾气。即便是说话褚谋不回，她也还是跟褚谋说了很久，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也希望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够恢复。
褚谋又听了进去。
可是到了第三天，症状仍然没有什么好转。从早上开始，叶曦相继有五次，弄来各种食物，试图喂给褚谋吃。然而，褚谋依然是吃什么都吐。不只是这样。他甚至连喝饮料都会吐。基本上进入了一种油盐不进的状态。
这哪里是长久之计。
别说褚谋，连叶曦都已经在暗暗着急了。
不吃不喝的人不是活不下去。这几天，褚谋在输液过程中，身体在被动地接受营养物质。至少，维持现在这个状态一个礼拜，褚谋也不就是会变得很虚弱。但，看到每天吃东西的时候，褚谋的表情，几乎是比他缝线的那一刻还要痛苦，叶曦感到自己的心都简直被剜了出来。
第四天，褚谋的状态终于稍稍有些好转。
这个好转仅限于他能自己在床上动了。
他甚至都不能下床。更不要说是下地了。任何东西也都吃不进去。
他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一个处在病痛中的人，脾气暴躁是难免的。然而，褚谋的迁怒对象，却变成了面前最亲密地照顾他的两个人。他一直问。一直问，究竟自己受伤严不严重。贾北星和叶曦都照实回答。
但他不相信。
因为他感觉到的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几乎废掉的人。不能自主行动，不能饮食，甚至连说话，说一阵，都要停一阵。他曾经在比赛场上叱咤风云，动动手指就能够让全场欢呼。这一刻，他却是连动一动自己面前的枕头，都不容易。
他暴躁得厉害。
让外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那个“谋神”的半天风采？
这种状况持续了整整一天。
晚上，叶曦将贾北星赶走。
她是这么说的：“你还是走吧。这里，留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也不用受他的火。没了第三个人，他也就没那么拘束了。你走吧。跟队伍训练去。队伍也需要你。”
贾北星迟疑：“啊？”
“走吧。”叶曦说。
有的道理，贾北星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男人最害怕自己失去尊严的时刻。
特别是一个壮年男人。越是成功，越害怕自己懦弱的一面，为别人所见。不管是再好的朋友，他都不希望自己这样的一面暴露在对方眼里。能抚慰这种情绪的，只有能跟他同床共枕的那一个人。
叶曦想做那个人。
褚谋很抵触。
但，这一个晚上过后，他的情绪也终于是平复了下来。
第五天了。
这个周六就要进行比赛了。
队员们每天都打电话给叶曦来问褚谋的情况。叶曦不想给褚谋压力，一直没告诉他。今天，上午，叶曦给褚谋削了一个苹果。褚谋第一次吃下东西，没有呕吐。他的精神也突然振奋了起来。当晚，队员们跟叶曦打电话时，她也特意公放了出来。
“老大。”那边，队员们一个一个接连呼唤褚谋。
褚谋没多说什么。
队员们轮流跟褚谋介绍这几天的训练情况。每个人都说，这两天自己又练出了什么什么。基本上都是一种报喜不报忧的状态。
褚谋耐心听着。
这些天，因为自己的状态实在太差，本来说要看训练赛的录像，也一次都没有看。今天状态恢复了不少。他的注意力，也从自己的病痛，转移到了没有完成的比赛上。
距离比赛只隔着两个晚上了。
褚谋大概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不太可能上场了。五天没有训练。不要说是训练，连训练的录像都没有看过一场。WKC的强度是不允许任何人有一天的惫懒的。自己如果上场，可能找不回手感，甚至会拖队友的后腿。
所以可能LW战队真的会以没有褚谋的阵容，来迎接剩下的五局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