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火光的山脚罩着一片黑暗，微弱的霞光勾勒山峰蜿蜒的阴影，枯枝在风里窸窣作响，天空飞过的黑影落下几根漆黑的羽毛。隔壁村的人围在村口，封灵村里的人从围栏向外眺望。细微的笑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悄悄的矮下身子，从人群中钻进老屋子中间的小路。暗处很快就飘出了细微的声响，振翅声在空中盘算，飘下的黑影落入屋舍之中，短暂的宁静后再次飞入天空，扑进深沉的夜色中。
乔天望着天，他扯着耗子的衣服缩到他身后，没一会儿人就已经挤出人群朝着村里跑去。
夜幕下，火焰灼烧的声响不断，村民们已经冻得双腿打颤，猛地揉搓着手臂。远处交谈的两个人只是不时回头，却并没有返回的意思。烟雾不断的向上升腾，吴赛淳的余光瞥向人群，视线落在阴影中短暂的停顿后，“成了，张村长诱饵已经抓到了，现在就看您的意思了？”
“走！回去抓人！”张村长笑着拍了拍吴赛淳的肩膀，推着他往回走。
张村长垂下目光，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嘲讽的视线垂在吴赛淳的身上。眼看着村口等待的的村民涌了过来，张村长突然朗声喊道：“俺们这些乡下人，虽然脑子没长官您好，但一身蛮力绝对是够的！想咋整您直说，我一定照办！”
“那就说定了，”吴赛淳眼中笑意一敛，高声喊道：“封灵村交给你们处置，等你们从这些人还有那个雪女口中问出线索后，可得带上所有的猎人，帮我们一起杀雪怪！”
他身后将耗子从村民里拽了出来，高声补充道：“东西和人都交给你了，咱们巡警就先不管了！”
几个村民被吴赛淳的话吓得脸色惨白，有人扬起铁锅就扔了过来。吴赛淳拉着耗子侧身一闪，铁锅直接砸进土里。“嘭”的一声，崩起的土块直接砸在吴赛淳的脸上。他目光冷厉，一脚踢在村民的小腿上，将村民的头摁在锅里。村民挣扎着，闷闷的声音奋力大喊着：“俺就知道你这个大官靠不住！你竟然把俺们给卖了！”
“长官，要不要我帮你处理掉他？”张村长接过心腹的枪走了过来。
吴赛淳摁着村民的胳膊站起身，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谢谢张村长好意，不过老子在这村里憋屈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得着个机会，总得好好回报他们。”
“跟他们拼了！”叫骂声不断，张村长冷笑一声，立刻示意带来的人将几个村民捆住，他则继续往村里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跟在他后面，刚才打人的村民也被捆了起来，他抬头就冲着吴赛淳啐了一口，被当头砸了一棒，押着跟上了队伍。
梁副局突然从黑漆漆的院子里钻了出来。他避开浩浩荡荡的人群，蹑手蹑脚的跑到吴赛淳面前。汗珠挂在惨白的脸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好一会，才微微颔首。呼吸平缓后，他立刻诧异的问道：“吴哥，你们到底谈啥了？真让他们屠村？”
“可不。”吴赛淳耸肩摊手，身边的耗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几个村民放缓了步伐跟在他们后面。这几人腰上都别着土枪和火药袋，看着身量不高，但眼里阴森的冷光瞥着吴赛淳两个人。
一群人眼看着不远处火光伴随着浓烟将天空点亮，橘色在封灵村的上方缓缓铺开，滚滚烟雾愈来愈烈，笼罩住整座村子，里面明灭的火焰安安静静的焚烧着。
吴赛淳脚步一顿，目光瞥向远处，高山盖着夜色，枯枝树影摇曳，繁复的阴影盖在一起，融进浓浓的漆黑之中。几个村民催促着他，他耸肩笑了笑，才带着梁副局和耗子踏进烟雾之中。
风卷着烟越过谷场，在层层叠叠的树枝上撞成数条白纱。稀疏的树影里，隐约飘出几缕绒毛贴着树上薄薄的冰花在风里飘荡。枯枝树影间，黑羽穿过缝隙，从空中俯冲而下。它的爪子微微抬起，扣在树干上堆积的积雪之中。老娃子悬在白雪表面，锋利的爪尖穿过稀疏的冰粒，露出底下洁白的绒毛。
老娃子有节奏的叫了三声，爪下飘逸的白毛抖落身上的积雪。他蹲在枯枝上，手中的暗芒弹了出来，利尖滑过老娃子的羽翼，从它的翅膀下的羽毛中勾出一截布条。
布条上字迹蜿蜒，白影匆匆扫了一眼，便立刻抬眼顺着树枝中的缝隙，望向远处的封灵村。
村子已经被浓烟盖住，火光隐隐闪烁，零星几间老屋的影子朦胧破败，被冷风吹起一片灰尘。他双脚勾住树枝，身形一晃，从树枝上翻了下来。他挪开树底部的一块黑石，钻进一片漆黑的地洞之中。
地道里悬着滚滚浓烟，洞底地崎岖的道路已经布满了泥泞，白影身上的皮毛沾上了不少泥块。洞穴的尽头，是村子背阴处一口废弃的水井，白影贴着井边的石壁，从水井中冒头。他盯着四周，身形一晃，迅速没入滚滚浓烟之中。
他绕过几间老屋，贴着村子边缘的篱笆，在老屋投下的侧影中掀开一条地道。
地道里弥漫着浓烟，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从黑暗里传出。他从毛皮中摸出一枚浸着褐色的纸包，包装的纸片已经被软化，一戳就破。白影顺着破损的缝隙，往腐臭中撒入几块土黄色的薄片，顺着洞口扔了下去。
洞里微弱的声音突然喧闹了起来，缀着纸包的绳子猛地向下坠去。白影用力向上一提，竟然带出一串红冠腐烂的疯鸡。疯鸡死死的叼在一起，鸟嘴里溢出的黑血渗进周围的土地。它们扑棱着翅膀向屋顶飞去，坠在后面的几只疯抢着掉落在地上的肉块。
白影默默翻过篱笆往外走，突然浓雾里传来一道声音，“曹村长，您是读书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肯定懂吧！”
白影脚下一顿，绕着篱笆往声音的方向。烟雾将整个村子捆在一起，火焰卷着浓烟升腾，朦胧影子中除了细微的声响，完全沉入一片寂静。冲天的鲜红下布满了灰黑色人影，高昂的喊声从烟雾中传出，“现在世道乱，咱们也不求多的，就个吃饱穿暖，把这冬天给过了！不过分吧？”
他踩碎地上的火星，步伐飞快的绕过几间屋子，远处的景象慢慢清晰。
朦胧的烟雾里，村中心架起几个火刑架，架子上隐隐吊着几个人。枯枝堆在他们脚下，火堆绕着他们拼成一片火海。最中心，张村长站在曹村长面前，他高声喊道：“老曹，你要是再不说怎么跟雪怪联系，怎么赚这笔钱，那就别怪我给你上刑了！你看看你这几个乡亲，这火钳子烫下去，多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