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从袖子里抽出一段黑布,并将油花,涂抹在毛巾之上。
队伍里的两个小年轻面对着墙,突然干枯的白骨从洞顶垂了下来,细长的指骨顺着毛巾的缝隙贴在两人脸上。冰凉粗糙的触感把两人吓了一跳,他们赶紧后退,小眼睛仓皇的脚步踢开脚边的头骨,转头喊道:“有人!洞顶上有人……”
两人脸上的毛巾挂在白骨上,布料里的水珠滴在地上卷起一阵白烟。
小眼睛的话没说完,他突然止住了话头,愣在原地。目光对着那枚头骨两块黝黑的空洞,双唇不断打颤。他用力的揉着双眼,泥水顺着指缝糊在脸颊上。他身边的小年轻推了他一下,小眼睛的身形立刻僵住,冰凉的液体,落入地上的白骨,扬起一片白烟。两个小年轻的动作同时停住了,他们直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半晌没有再出声。
“虎子,二愣,咋了?碰着什么了?”领头抬起木棍打在两个小年轻的小腿上。他的力道很轻,小眼睛却整个人向前扑去,他的身体突然扭动。双膝弯曲在地上,上半身突然扭转,带着头转了过来。他通红的眼角圈着眼球里的一片白雾,若隐若现的不断在眼中扭动。他咧着满脸的笑容,朝着领头人伸出手,将一颗惨白的头骨贴到领头人的鼻尖。
腥味,草木焚烧的焦味与从白骨间冒出的白烟不断向上盘旋。
领头扬起索宝棍将头骨打掉,赶紧向后退去,也顾不得会不会踩到尸骨,转身向后跑去。头骨在地上转了几圈,稳稳当当的插在一只手上,两个透着指骨的窟窿,紧紧的盯着村民们。二楞也动了,他匍匐在地上,蹦着四肢朝着村民扑去。
“他,他们中邪了!”
人群中炸开一声惊呼,随后更多地村民叫嚷起来。喧闹在洞穴里炸开,人们像躲瘟疫一样,踩碎地上的骸骨,逃到更远的地方。他们的声音不断,地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引得小眼睛不断晃动着头颅,脸颊上提起的笑容越来越大,露出牙齿,将嘴角都扯出一条血痕。二楞追着他们在洞穴里跑,牙缝中渗出的口水砸在地上,又掀起一片白雾。
“都闭嘴!”曹村长捂住身边惊恐颤抖的声音,二楞凑到他们面前,耸动的鼻尖在他们的衣服上嗅闻。村民们也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们俩。
洞穴里陷入了寂静,小眼睛晃着身子,从牙缝里挤出微弱的哨声。他笑呵呵的往黑暗深处挪,嘴里说着朦朦胧胧的梦话。踉跄的脚步被地上的骸骨绊倒,头砸在石壁上,鲜血盖住眼睛,混着泪水不断落下,四肢抽搐痉挛,细碎的笑声震荡在他的心口,刮着每个人的耳膜。
模糊的血肉印在墙壁上,渗入裂缝,将墙壁中的光点浸润的更加鲜亮。
小眼睛把自己撞死了,他歪着脑袋,扯出的笑僵在嘴角。二楞蹦到他身边,晃晃悠悠的拾起插在手骨上的头骨,抱在怀里不断抚摸,鼻尖凑到头骨的上方,呼吸间吹开骨缝里细碎的白灰。
曹村长趁他抱着头骨,立刻冲上去拽住他的后领。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东西,一把捂在他的脸上。
黑褐色的布条,看着十分老旧,却闪烁着晶莹的油光。
它死死的糊在二楞的脸上。布条之下,二楞的五官不断扭动,一股气胀起布条,又很快被白压制。他的手臂挥舞不断挣扎,双眼处的黑褐色逐渐加深,两条水渍将布条贴的更加紧密。他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头骨从他的掌心滚落道地上,清脆的声响中,骨头的上的裂缝不断扩大,顺着鼻梁裂成了两半。
片刻后,曹村长将布条撕了下来。小年立刻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他脸色发青,口鼻处有一片晶莹的油花。曹村长将布条塞回袖子中,抽出小年轻腰上的毛巾,扔到他脸上,并大声骂道:“不是警告过你们进来不能把毛巾拿下来吗?瞎胡闹什么!丢了山神的保护,你们会被这里的鬼怪迷住的!”
洞里风绕在顶部的石刺上,沉闷的声响带起一股阴冷,卷着白灰翩然落在村民的头顶。
几个村民踩碎的骨头,凑到二楞身边,焦急的询问他刚才发生的情况。二楞捂着头,闷声嘀咕了半晌,才断断续续的冒出一句,“俺好像做了一场美梦。”
曹村长垂下眼,脸色阴沉,他视线顺着岔路向内望。
大伙儿定在原地,面面相觑,飘忽的视线里充满了猜疑和惊恐。有人抱着手臂抖了抖,他抬起脚,扫开脚下的白骨,几个箭步冲到曹村长身边。领头的叹了口气,视线在朦胧的白烟中闪烁,他瞥着来时的路,又转头盯着前路的黑暗,攥紧了手里的索宝棍。
曹村长突然开口,道:“才刚虎子一直往这儿走,之前和那几个大官来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所以,这条路应该是通往死人坑的,咱们还是去另一条看看吧。”
有了小年轻梦游一般的朝着岔路上走情况,大伙儿都很认可村长提出的想法。尤其是领头的,在曹村长说完,就立刻拄着索宝棍朝着另一条岔路走去。
幽蓝色的洞穴底部,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骨头块。领头用木棍在骨海之间扫出一条通路,嘴里依旧念念有词,“有怪莫怪……”
尖细的回音在走廊里回荡,领头的赶紧闭上嘴,他顶着一头大汗,嘴唇不停的蠕动,念叨着用来辟邪的梵文。
躲在暗处的舒舒冷眼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用衣服兜着一堆白骨,然后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沿着洞穴往前,蜿蜒曲折的道路并不宽敞,但越走越潮,地上也结了不不少冰碴。白色碎片铺在地上,像一条与白霜组成的地毯。
冬子气喘吁吁地将白猿放在地上,“不行了,我们歇会。”
白猿伤口前的布条已经被血染成血布,它捂着伤口,没理会冬子。
冬子见它这个样子,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在它身上搜解药。
白猿刚开始对他这种挠痒痒的行为不解,却有些烦躁,他将冬子推倒在地上。
冬子爬起来,“受伤了,力气还这么大。”
他坐下来,自己刚刚搜过了,这白猿身上没解药。他以前也听说过中邪之人的症状,一般都是当场发作。按理来说,这么久了,他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冬子越想越不对劲,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雪女骗了他。
越想越生气,既然他没中邪,不需要解药,那也没必要被她们要挟。
他要回去找曹村长,帮他们一起抓雪女。
至于这个白猿,他现在一个人,还不是它的对手。等抓到了雪女,再来解决它也不迟,反正它受伤了。
这样想着,他乘着白猿不注意,脚底抹油了般往回跑。
刚刚的烟雾,此刻,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