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响起，东海营的士兵们一排排通过浮桥，在玉龙河畔结成严整的阵列。
对岸的各寨当家们看到这些士兵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堵人墙一般，脸上都露出凝重神色。
“他奶奶的，这仗可不好打了。”
众当家相顾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他们虽然是贼，但打家劫舍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军队，就算是面对北胡铁骑也没有这么强的心理压力。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虚胖的老虎，对面的官兵就像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空有一身蛮力却根本就无处下嘴。
“别怕，咱们这么多人，堆也能堆死他们！”
李不成出言给他们打气，众人这才稍稍坚定了信心。
眼看官兵的骑兵开始过河，山贼们也依约留下两千马贼和一千精锐步队，其他的山贼则开始缓缓后退，留出交战场地。
但他们的阵型原本就十分混乱，此时一退更是乱上加乱。
前面的人还好，知道是要空出交战场地；
后面的人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前面的人朝后面退了过来。
“恁娘咧，你踩我脚了！”
“别挤，别挤！”
“前面怎么了，干啥退回来？”
众山贼原本就没受过什么训练，又纪律散漫，打仗全凭一股血勇。
前军一退，后军顿时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更危险的是，所有当家和积年老匪全都抽调到了前排，准备对官兵进行雷霆一击，根本没有人来向他们解释。
一片混乱之中，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败了！败了！”
紧接着，便有十几个人脱离阵列，落荒而逃。
有人带头，山贼后阵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猛然炸窝，无数山贼立刻哭爹喊娘地狂奔起来！
数万人争相逃命，哭喊声地动山摇，让前阵的山贼集体懵圈。
【这还没打呢，怎么就跑了？】
众当家急忙带着部分马兵去后阵弹压，可他们刚刚动身，前军中也跳出几个大嗓门来。
“当家们也跑了！”
“败了！败了！”
“兄弟们逃命啊！”
他们喊完转身便逃，顿时前军大乱。
就在此时，官兵要命的鼓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中，东海营士兵们杀声整天，全都端着长矛冲了上来！
“杀啊！”
不仅是他们，已经过河的骑兵们也纷纷掩杀上来，他们后发先制，冲入山贼阵中大砍大杀，更加剧了场中的混乱。
各山贼当家看的目眦欲裂，连忙带着马兵返身迎敌，其中尤以李不成最为突出。
“兄弟们，不要退，杀官兵啊！”
他大吼着驱使身边的马兵和步兵上前接战，但如此一来，大阵中无人弹压，更多山贼开始溃逃。
一人逃跑带动十人，十人逃跑带动百人。
山贼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军纪严明的部队，看到友军逃跑，谁愿意留下来垫背？
除了几千死忠心腹之外，其余山贼几乎全都逃跑，就连马兵都跑了好几百人。
可就算他们有心抵抗，当东海营的士兵如同一道洪流般卷来之时，他们很快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们本就人心惶惶，又不懂战阵，虽然人数更多，但在接战的前排反而只有数百人，更多人挤在后面根本冲不上来。
面对东海营紧密的阵列，前排每个山贼几乎都要同时面对数杆长矛，这还怎么打？
更何况别人都逃了，自己凭什么要白白送死？
稍稍抵抗之后，他们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再也忍受不住。
山贼大阵全线溃败！
“这……这就败了？”
众当家被裹在乱军之中，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惨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有李不成还保持着冷静，朝他们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先回山上，收拢人马再说！”
经他提醒，众当家才回过神来，对啊，连云山绵延百里，易守难攻，只要回去就安全了。
“走！走！”
一时间众人纷纷拨转马头，加入了逃窜的队列。
河对岸，各营将官又惊又喜地看着对岸溃逃的山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这就赢了？】
他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可是五万山贼啊，就算是五万头猪也不可能败的这么快。
只有秦过安然坐在马上，有条不紊地指挥剩余部队过河追击，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切。
【算无遗策，用兵如神。】
这两个词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众将的脑海里，他们纷纷看向秦过。
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山文甲上，精良的甲片熠熠生辉，恍若神人。
“殿下以六千之兵大破五万贼寇，真乃当世军神！”
“对对，若非殿下妙计，岂有今日大胜？”
“末将能在殿下麾下效力，真乃三生有幸啊！”
一群大老粗立刻搜肠刮肚，对秦过狂拍马屁，场间一时臭不可闻。
噗噜噜——
秦过的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他摸了摸马头，对众将笑道：“各位将军说的哪里话，若无各位鼎力相助，安能有此大胜？”
“今日之战我定会奏明父皇，为各位将军请功。”
听到秦过愿意把功劳分给大家，各将心里乐开了花，口中却连称不敢，一连串马匹再次奉上，听得一旁的卓御史都有点脸红。
他刚正不阿，最厌恶的就是逢迎拍马的小人，但今日官兵大胜，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
说话间，官兵已大部过河，秦过也带着众将来到对岸。
秦过第一时间去看望那些伤亡的将士。
虽然官兵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在山贼的最后反扑之中，还有造成了近百人的伤亡，其中大部分都是秦过东海营的步兵。
“荷……荷……”
一名士兵被长矛刺透了肺部，嘴角喷着血沫，眼看活不成了。
可他躺在地上，一只手举在空中，眼睛死死盯着秦过，怎么也不肯闭上。
秦过立刻翻身下马，不顾血污将他抱在怀中，紧紧攥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真诚说道：
“你放心，我定会照顾你全家老小，绝不让他们有冻饿之忧。”
听到秦过的保证，那士兵的手终于慢慢松开，眼神中的光彩缓缓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