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城外，正在排队入城的百姓们浑然不知北胡骑兵已经临近。
忽然，维持秩序的衙役将众人拉到一边，为身后的骑兵腾出道路。
一百多骑兵奔驰而出，隆隆的马蹄声让大地都微微颤动。
许多百姓不由想起了之前卢得水干过的那些糟心事，差点就ptsd了。
好在这些骑兵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朝着远处疾驰而去，这才让他们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他们就看见远处又激起大股烟尘。
眼尖的百姓看清了对方的装扮——脏皮裘，羊皮帽，一人双马，短弓长矛。
“胡虏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城外的百姓瞬间炸窝，全都往城门口挤去。
“滚开，别挡道！”
“让让，让让，让我进去！”
“恁娘，谁扒拉我？”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众人都想进城，但他们挤在一起，反而谁也挤不进去。
就连维护秩序的衙役们也被他们挤在人群中无法动弹。
秦过站在城头看着脚下这一幕，脸色难看的几乎滴出水来。
他朝侍卫喝道：“加派人手，下去维持秩序，让百姓排队进城。谁敢不服就打断他的腿！”
“是！”
侍卫得令，噔噔噔跑下城去。
很快，一群手持大棒的官兵冲入人群之中。
“不要挤！”
“都排好队！”
“一个一个的进！”
一开始，几乎没有人听他们的话，仍然你争我抢。
但当他们抡起手中大棒，砸翻了好好几个人时，这些百姓才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不想死就给我排好队！”
在侍卫的大声咆哮下，百姓们终于恢复了秩序。
秦过看着脚下的一幕，暗暗松了口气，旋即又将目光投向远处。
那几十名胡虏见东海营的骑兵出城迎战，也慢慢放缓了速度。
他们虽然已经跑了两天，但一人双马不断换乘，此时仍然留有余力。
直接东海营骑兵逼近之后，他们才终于开始快速后退。
领头的李奉先见状，不禁面容微沉，看这些胡虏有恃无恐的样子，恐怕身后还有援兵。
但他已经接了秦过的军令，在百姓全部入城之前，绝不让这些胡虏靠近半步。
“保存马力，缓缓追击！”
他大声下令，让身后骑兵放缓速度，并不急于接战。
胡虏一人双马，可以不断换乘，如果想跑己方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还可能因为马力消耗过大陷入敌人的埋伏。
那些胡虏见他没有上当，也放慢了速度，取出骑弓开始射箭。
他们左右开弓，一波 波箭矢不断射来，一时间许多骑兵纷纷中箭。
好在这些东海营骑兵甲胄精良，胡虏的骑弓力量不强难以破甲，但即便如此也有好几个人被他们射落马下。
东海营的骑兵虽然不断有人射箭还击，但双方一追一逃，后方之人的射程比前方之人要短上许多，而且他们的射术也不如北胡人精湛。
除了射翻了几匹马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战果。
李奉先看的咬牙切齿，忽然他大喝一声，从马鞍带里将自己的步弓掏了出来。
寻常人是无法在马上使用步弓的，因为骑在马上无法用腰部发力，单纯靠臂力很难拉开沉重的步弓。
但李奉先欣长的双臂肌肉隆起，弓弦竟真的被他嘎嘎拉开。
他虚眯着眼，瞄准前方一人，猛然松开手指。
嗖——
一支重箭如闪电般窜了出去，飞跃七十多步的距离，正中那名胡虏的后心！
噗——
锋利的重箭穿胸而过，那名胡虏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嘴角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从马上栽倒下来。
“好！”
“李头儿威武！”
东海营的骑兵们士气大振，李奉先一鼓作气连发数箭，箭无虚发，又有三名胡骑被射落马下！
其余胡虏立刻丧胆，他们没想到这东海县中竟然有如此强悍的箭手，当即呼啸一声，加快速度往前奔去。
身后骑兵打马追上李奉先问道：“李头儿，追不追？”
李奉先回首看了看城外那些百姓，冷着脸说道：“追，必须等到百姓全都进城才能收兵。”
“是！”
一群骑兵轰然领命，跟随李奉先继续追击胡虏。
一追一逃间，身后的东海县城快要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李奉先看看天色渐晚，决定暂且收兵。
就在这时，前方的胡虏速度忽然放慢下来。
与此同时，远处烟尘大作，不知多少胡虏正在滚滚赶来。
李奉先面色铁青，身边的东海营军士也个个面色煞白。
北胡大股骑兵赶到，自己这一百多号人是对方的对手吗？
一个骑兵悄悄问道：“头儿，怎么办，要不要撤？”
李奉先却道：“不行，现在天还没黑，我们若是撤了，那城下的百姓怎么办？”
他环顾众人，见他们个个都面有惧色，遂大声问道：“弟兄们，你们好好想一想，殿下待我等如何？”
众军士默然。
秦过对待他们可以算是极好了，不仅补发了以前拖欠的军饷，前不久打败山贼后还发下了大笔赏银。
虽然训练很苦，但秦过与他们通吃同住，丝毫没有上官的架子，给了他们从未感受过的鼓励和尊严。
找遍整个大周，恐怕也找不到比秦过更好的上官了。
见众人陷入沉思，李奉先又问道：“你们再想一想，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这一刻，军士们纷纷回想起，被卢德水支配的恐惧。
那时候，卢得水不但吞没他们的军饷，连饭都不让他们吃饱。
想要活命，就只能去偷，去骗，跟山贼也没什么两样。
他们不但没有尊严，还到处被百姓们憎恶谩骂。
每次看到百姓们像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时，他们的良心就像万箭穿心一样痛苦。
虽然秦过砍了东海营几百个脑袋，但那些都是完全堕 落的兵痞，剩下的都是良知尚存的无奈之人。
他们当年参军，也都有自己的宏图壮志，奈何遇人不淑只能随波逐流。
见众人都面露痛苦，李奉先厉声质问道：“告诉我！你们还想过以前那种日子吗？”
“不想！”
“不想！”
“不想！”
众军士齐声高呼，士气大振。
李奉先抽出插在马鞍袋里的长枪，指向对面的胡虏，再次问道：
“现在，殿下就在身后，敌人就在眼前。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办？”
“杀贼！”
“杀贼！”
“杀贼！”
众军士脸上的惧色一扫而空，纷纷抽出兵刃，跟在李奉先身后朝敌人冲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