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说来就来,车窗外轰隆杂乱,车内很安静。
人一安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林小喜盯着车窗玻璃,看着水滴从玻璃上滑过,留下一条蜿蜒的水痕。
“你们是不是都有两副面孔?”
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把江初惊了一跳,“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小喜看了一眼江初:“你没有正面回答,说明我猜对了?”
“为什么这么说?”江初笑了。
和林小喜待久了,世界也变得明朗起来,就连她提的这些无厘头的小问题也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林小喜说:“我看到你在我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江初倒没有什么感觉。
林小喜:“你在我面前的时候像朋友,很亲切,让人很安心。我想,你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李默才会事事都依赖你。”
江初:“不是他依赖我,是他选中了我。”
大概是和林小喜待久了,江初说话也俏皮戏谑起来,他顺着话自夸:“不过,像我这样又聪明能干,细腻体贴的人实在不多,最重要的是24小时待命也毫无怨言。上着拿普通薪水的班却操着老妈子的心。”
林小喜嘟囔了句:“你那薪水,叫普通薪水?你是不是对普通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江初笑了,“你连我薪水多少都打听清楚了?小喜同学,我发现你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哦。”
林小喜一脸认真地问江初:“我看上去很简单?”
她这么认真,把江初弄不会了。
“你们就是觉得我头脑简单,好诓骗,所以什么都不跟我说,把我当小孩子耍?”
江初觉得林小喜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不管是误会了什么一定都是李董的错。
他非常理解李董不懂女孩的心,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尤其女孩子重感情,爱浪漫,喜欢气氛,他突然就把事情搞得那么陡,别说小女孩儿了,就算是他这样的大男人也接受不了啊。
“小喜,我们李董他……”
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的老板,是自己坚定选择要跟随的人,就算捅了天大的篓子,他也要坚定不移地拥护他。
“我们李董他母胎solo,别说恋爱了,跟女孩子说话的机会都少。我一度怀疑他根本不喜欢女孩儿,直到我们的小喜同学出现。”
“他不懂浪漫,心也不细腻,看上去面若冰霜,实际上……”
实际上也是这样,江初实在编不下去。
“我刚开始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对他有很多误解,后来相处久了,越来越发现他身上有其他人没有的特质。”
这些万能的话,江初还是能信手拈来几句的。
没想到林小喜非常较真地问:“什么特质?”
江初愣住了,这种客套话,怎么还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怎么办?先瞎掰吧!
“生活上,李董确实欠缺了点儿,像他这样的大佬,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工作上那是没得挑,他工作上……特别……”
特别能挑刺?
特别能说人?
特别霸道?
特别冷血?
原来要说李董的优点这么难啊!
江初明明都说不下去了,却还强行继续:“你看,南岛千喜集团这么大,人事这么复杂,每天都有无数的问题、麻烦和危险,但都被他处理得妥妥当当。这,就是能力的体现。这,就是魅力的彰显。”
林小喜听进去了,却并不认同,“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不都是你在跑吗?每天那些无数的问题、麻烦和危险不也是你在处理吗?要说安排妥当,那也是你安排得妥当。体现的,是你的能力,彰显的也是你的魅力。”
这番话,江初竟无力反驳!
知音啊!
忙活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一个懂他的了!
鼻子一酸,江初眼眶都湿润了。
“小喜……”
“我们李董确实不太行。”
永远不能低估一个男人在上头的时候会说出什么话。
也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男人对“不行”这种评价的在意程度。
如果李默在车里,估计下一秒,江初就在车底了。
林小喜并不在意江初如何评价李默,只是想知道,“你们有什么好瞒着我的?我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找你们,你们却不够真诚。”
已经对林小喜完全投诚的江初说:“李董他确实不够真诚。”
他把自己与李默完全划清了界限。
“李董他在工作上挑剔无度,是个变态的完美主义者也就算了,对我们小喜同学还这么不真诚。明明喜欢你,却不敢直说。明明想保护你,却别别扭扭。吃醋了不肯承认,想念了不敢去找你,自己做了竹筒饭还硬要推给莫须有的什么海南名厨……”
江初说得过瘾,可是……车内安静诡异的气氛让他突然冷静下来。
完了,说错话了。
“停一下车。”林小喜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江初把车停靠在路边,外面仍然是暴雨,吵吵闹闹。
奇怪,以往这种情况下,只会觉得心烦意乱,现在,却感觉车内好安静,心也很安静。
不是平和的那种安静,是死水掀不起波澜,或者落入万丈冰窖之中的冷静。
是天塌下来之前,心如死灰的冷静。
林小喜问江初:“竹筒饭是李默自己做的?”
江初不敢作声,只怕自己多说多错。
“竹筒饭是李默自己做的?”林小喜又问了一遍,只是稍稍加大了一点点音量。
就是这一点点音量,让江初感受到了她心里的那种复杂情绪。
江初还是不敢作声,但是,点了头。
林小喜在得到确切的回答后,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短暂地沉默了一阵后,林小喜说道:“他为什么突然对我很好很好?为什么突然跟我说那些话?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说关于花羌,关于十年前的事情?”
林小喜红了眼,满腹委屈,“他就是这样,有什么都不肯跟我讲,十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江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小喜,只能说:“他希望你永远生活在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