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反正能卖不少钱就是了,这种颜色的猫耳在猫族里可不常见,”大哥托着腮仔细端详郁弥,“可是,我怎么瞧着他这个样儿像是快死了啊?”
“啊?不会吧?”三弟扒开郁弥的眼皮,看见没翻白眼才放心,“我看好像没啥事儿啊,八成是饿的吧,你看他这个样儿,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了。”
老二悠悠地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不管了,先养着吧,得找个大夫给他看病。”大哥说,“老三,你一会儿去城外给他找个大夫过来。”
“啊?都这个点儿了,”老三挠着头明显不想去,可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大哥,“要不还是明天吧,万一遇上疯狗什么的……”
“明天去,你就不怕遇上那群疯狗了?”老大恨不得给这个不成器的老三一巴掌,“你瞅瞅你那个怂样儿,就这样还怎么给父母报仇?”
“可是……我真的害怕啊,大哥,从这儿到城外那条路上时不时就有疯狗出没,万一被抓住我就惨了……”老三一脸惶恐。
老二长叹一声,“算了,还是我去吧,”说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老三,“你这个胆子,真是比老鼠还小。”
老三羞愧地笑了笑,走到一边蹲下画圈圈。
老大:“……”
老二:“……”
郁弥:“……”
老二乔装打扮出了门,老大坐在床边抽烟,老三蹲在墙角盘算明天去哪儿弄点儿吃的又不至于被那群疯狗发现,郁弥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身上像是被冻住了,完全动不了,只有两颗眼珠子可以随便转悠。
然而只是转动几下眼珠,也让他感觉十分吃力。
外面破开一声惊雷,把房间里晃得明亮亮的,老三被吓了一跳,跳到老大旁边。
老大看了一眼老三,无奈地走到窗户旁边,外面风雨刮得急,已经往房间里吹进了不少雨水。
老大伸手拉住木窗的两边,眼前一道黑影儿闪过,他愣了一下,又仔细望了一下四周,树叶被吹得左右摇晃,心想方才那大概是他看花眼了,于是把窗户关上,回到了床边,前襟湿了一大半儿,有些狼狈。
“大哥,我饿了。”老三捂着肚子眼巴巴地望着老大。
“……”老大有力拍了一下老三的后脑勺,“你这个吃货,成天除了吃还知道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三捂着头,委屈巴巴地说:“我知道了,大哥,别骂了……我是真的饿了……”
老大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指着柜子说:“那里面还有剩下的烧饼,你吃了吧。”
“嘿嘿,好!”老三跑到橱柜旁,找出被黄纸包着的烧饼,老大说,“你一会儿吃完把嘴擦干净,别让老二看见。”
“知道了。”老三大口嚼着烧饼,来到床边,看了一眼郁弥,“大哥,说起来,他也一天没吃饭了,应该饿了吧?”
老大看了看郁弥,从老三手里抢过一半烧饼,老三傻傻地看着自己少了一半的烧饼,有点儿想哭。
老大把烧饼扔进碗里,又往里面倒了半碗热水,把烧饼搅拌开,做了一碗糊糊,坐到床边,一勺一勺往郁弥的嘴里送。
“可千万别死了,不然白瞎这半个烧饼。”老大一边喂一边说。
郁弥:“……”
过了许久,老二才领着大夫回来,进门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气喘吁吁的,心有余悸地说:“差点儿就遇上狗了,幸好下雨,他们都躲着避雨。”
“没事儿就好,”老大走到门口,对着大夫点了点头,“大夫,麻烦你给他瞧瞧吧。”
大夫躬身行了个礼,走到床边,先仔细端详了片刻,面色逐渐凝重,兄弟三个在一旁看着,都跟着紧紧地提了一口气。
“大哥,情况不妙啊……”老三低声道。
“闭嘴,听大夫怎么说。”老大低声呵斥。
大夫从被子里掏出郁弥的手给他把脉,手指轻轻地在经脉上移动,接连叹了几声,又摇了摇头。
“大夫,他怎么样?”老二问。
大夫看了兄弟三人一眼,问:“你们都是他的哥哥?”
老大和老二同时点头,老三独自摇了摇头。
老大老二眼神犀利地瞪了老三一眼。
“大夫,我弟弟这病到底是怎么了?”老大问。
大夫低头沉吟许久,才重新抬起头,说:“依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他是中了毒。”
“中了毒?!”兄弟三人齐声道。
“对,依我行医数十年的经验来看,这毒轻易不好解除,应该是被犬族所伤。”
“那……还能治好吗?”老二问。
大夫有些犹豫地说:“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尽力一试了,毕竟人命关天,尽人事,听天命了。”大夫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兄弟三人。
兄弟三人看着那张药方许久,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最后由老大接过来,欠欠身,说:“谢谢大夫。”
大夫长叹一声,说:“你们这些当哥哥的,平时一定得把自己的亲弟弟照顾好,不要去接触那些犬族,有些毒一旦中了,若非得到犬族的解药,是无法解除的。”
老二点了点头,把大夫送了出去。
这场雨来得急,走得也急,大夫出门时,已经完全停了,夜空一片透亮,大夫抬头仰望着天,回身对老二说:“只管尽力一试,能不能救回你弟弟的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老二沉默着点了点头,送走了大夫,又回到房间里,正听到老大和老三在盘算事情。
“按现在这个情形,治不治得好都不一定,我们留着他,只能是个累赘。”老大顿了顿,“还是把他扔到外面自生自灭吧。”
“可是大哥,那毕竟是一条命啊,而且那个大夫说也许能治好。”
老大跳起来狠狠拍了一下老三的头,“啪”的一声,响声儿整个屋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真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了?!你这个笨蛋,我们身上的盘缠就这么点儿,真要是带上这么个拖油瓶,别说走不到洛水了,半路就得一块儿饿死。”老大暴躁地说。
老二走过来坐到老三的身边,揽着他的肩膀说:“老三,爹娘留给我们的钱就这么多,为了将来能给他们报仇,我们真的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你懂吗?”
老三被老大那一掌拍得头疼,眼里闪着泪花,点了点头。
老大背过身去,叹了一声,望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郁弥,回过身来把桌子上的药方撕了个撕碎,随手往空中一扬。
“明天我们就出发,往洛水去,把他扔在这儿,让他自生自灭吧。”
老二点头:“嗯,好。”
“大哥,我们真的能给父母报仇吗?”老三心里有些不自信,也有些害怕,“那些疯狗,我们真的能打过他们吗?”
老大攥紧了拳头,从后槽牙里挤出几个字:“不管怎么说,爹娘的仇一定要报!就算拼上我们的性命也再说不惜,那群疯狗,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老二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凛冽的冷风吹进房间里,将烛火吹得微微弱弱,卷起地上的碎纸屑,在空中翻舞。
老二望着窗外,声音几不可闻:“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便是猫犬两族世世代代要经历的命运吗……谁也逃不开这命运的枷锁,无时无刻不在恐慌,时时刻刻都在胆战心惊。
这样的日子,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终结。
可是他们,早就已经累了。
背负着父母的仇恨,忍痛前行,即便前方是更加刺入骨髓的疼痛,他们也只能忍痛奋力向前,至死方休。
第二天一早,兄弟三人整理好行装,出发前往洛水。
洛水是猫族众门派聚集之地,他们要去往那里,习得能为自己父母报仇的本领。
临行前,老三把剩下的一小块儿烧饼放在了郁弥的枕边,平静地看着郁弥,最后只说了一句:“希望你能活下去,以后有机会找伤害你的人报仇。”
“老三,磨蹭什么,快点儿走了!”老大在门外喊道。
“哦,来了!”老三匆匆跑了出去。
郁弥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珠子转悠,两个鼻孔出气,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他真是没想到,挨了那个叫湫生的一掌,自己居然就伤得这么重。
据椿生说湫生这还是手下留情了,如果当时他没犹豫,用了全部的功力……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郁弥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无助过,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死亡之期的到来。
在这偌大的世间,他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唯一算得上是关系亲近的陆修,偏偏还是自己的敌对势力。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喝凉水都能塞牙的倒霉程度。
郁弥饿了,那块儿烧饼就在他的面前,香味儿悠悠地往他鼻孔里钻,可惜就是吃不到。
他闭了闭眼睛,开始在脑子里幻想自己大吃大喝的场面,昨天吃的那些饭菜仿佛还历历在目,今天就只能靠画饼充饥。
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黑影儿赫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郁弥:!!!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