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正聊着,吴启立的爹已出门相迎,老人虽七十有五,却腰板笔直,精神矍铄,声音洪亮,口齿清晰,耳聪目明,随即接口道:
“选地和破土的时候我们找人看过,测过风水的!”
“哦~你们这里有风水师?”
“有有有!村里有一个七十多岁的阴阳先生,他定的方位和破土的日子!后来我们又找他看过一次,他也说没啥问题!”
“二老搬进新房后都有哪些不顺心的事呢?”
“搬进新房后第七天,家里喂了六、七年的一只看家护院的大黄狗忽然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被人发现死在了十里外的公路边!”
“哦……”
“我家这狗喂了七年,头晚还活蹦乱跳的,第二天一早我看见他一步三回头的就沿着那条乡间土路往鸦雀口走了,当时也没在意,以为它玩够了就会回来!结果一去不回!”
“然后呢?”
“然后,过了差不多一星期,我老婆子忽然就面瘫了,半边脸都僵着,说话呲牙咧嘴的!”
“先吃饭吧!”吴启立的母亲穿一件灯芯绒棉衣,栓了围袄,左边嘴角向上歪着,左眼睑不停的跳,说话还有点喷沫,口齿不清。
吴老汉知道儿子今天要回,头天就去镇上赶集,割肉打酒买了不少菜。
雷亮迈步进堂屋,无意间低头一打量,忽然一惊,地上铺的是瓷白大地砖,八十公分见方的那种,最奇怪的是,一条砖缝从入户门正中间穿膛而进。
这就不对了!缝对中门锋穿堂!是大忌啊!
雷亮一进门忽然站定,缓缓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罗盘。
吴启立见雷亮神色有异,看了梁福明一眼,梁福明冲他点点头,又故作神秘的向二老压压手,示意大家别说话不要打扰亮子。
雷亮摸出玉罗盘,平端着,抬头瞄了一眼正面墙上吴家的神龛,微微偏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大门,缓缓转身,蹲下,将玉罗盘放在堂屋门正中那条穿堂锋的中间位置,然后转身,左足在前,起脚退步,后面的梁福明赶紧将凳子挪开,退至七步,雷亮忽然站定,右脚提腿轻踏,又侧移一步在另一块瓷砖上踏了一下,两块瓷砖的声音略有不同。
“还有呢?”雷亮忽然又问。
吴老汉:“啥?”
“我是说家里还有啥不顺心的事么?”
吴启立:“还有……我爹说,搬进新房后,家里的那只猫老是在半夜叫春,明明听见是两只猫在一唱一和的叫,起来看却只有一只。”
吴老汉:“只要头晚听到过猫叫春,天一亮我一整天都头昏脑胀的不得劲儿!走路都是飘的!”
“哦~”
吴老汉:“这些都没啥,我和他娘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有点小灾小病也没啥,关键是最近牛娃子偏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牛娃子?”梁福明一脸懵逼。
吴启立微微一笑,“我属牛,又是农历十月初一生,农历十月初一是客家人的牛生日,所以小时候都叫我牛娃子!十二岁开始我右侧脑袋总是出现持续性闷痛,痛了三年,后来在县医院医好的,这么多年没有再犯,最近却又有点隐隐作痛了!”
“哦哦哦……这样啊!”
“吴书记,这房子的室内装修是谁帮你们搞的!”
“具体是谁我不太清楚,是小魏找的人!”
“小魏?魏主任?”
“对,小魏来过好两回!房子主体起来后,装修的事是他找的人!”
雷亮和梁福明对望了一眼。他俩知道,这室内装修吴启立很可能没出一分钱。
“你们好生回忆一下,建房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啥奇怪的事?”雷亮盯着脚下那块瓷砖。
吴老汉:“奇怪的事?没有啊~”
吴启立的老娘偏着头想了想,说道:“也没啥事,就是有一次,小张和那几个工人因为提前预支工钱的事吵了一架,当时他们就在外面大路边站着!”
“小张?小张又是谁?”
吴启立:“小张就是张德凯!”
“张德凯?”
梁福明和雷亮都很惊讶,在天星镇,张德凯一直是于镇长这一派的,这件事也没听他提过,没想到这货背后和魏宗濂他们还有苟且。
吴启立:“嗯,这事小张也帮了很大的忙!”
雷亮忽然起身:“嗯,走咱换个地儿吃饭!”
吴启立懵了一下:“换个地儿?为啥?”
雷亮不说话,走到院里,指了指厨房,“咱去厨房吃!”
吴启立一脸懵逼的看着梁福明,梁福明点点头,众人七手八脚的端菜收碗提凳搬桌,涌进厨房。
众人刚坐定,雷亮撸了撸袖子,一点也不见外:
“大家快吃!吃了下午有事干!”
“不喝点儿?”梁福明看着满桌的农家土菜吞吞口水。
“我不喝!你们随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见雷亮拿碗舀饭,也都决定不喝酒了。
“你们再想想,建房的过程中,还有没有啥奇怪的事!”雷亮拈了块土猪肉塞进嘴里。
吴老汉偏头想了想,忽然瞥见蹲在灶房门口的小花猫,眼睛一亮。
“我想起来了,建房的时候,隔壁来喜家的一只黑猫忽然就不见了,来喜来问过好几次,那只黑猫每天都会来这边和我家的花猫玩!”
雷亮听了,顿时一动不动,连包在嘴里的肉也不嚼了,众人一时呆住,拿筷子的手都僵住了,空气似乎凝固。
“啪!”雷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吓得众人一激灵。
雷亮站着,嘴里鼓腮磨牙一阵咀嚼,一伸脖子吞了嘴里的饭菜,缓缓说道,“吴书记,给我一把砖刀,一把斧头!”
“要这干啥?”
“干活!”
“干啥活?”
“你先别管!”
“可……这,俗话说,催工不催食!你这刚上桌还没吃饱呢!”
雷亮瞟了一眼窗外,“子阴午阳,正午时分,阳气俱升,这时辰刚刚好!”
雷亮说完走到院里,吴老汉早去拿来了砖刀和一把斧头。
雷亮接过,走到堂屋里,蹲下,提起斧头对准一块白瓷方砖就砸下去,瓷砖立时自中间四分五裂,雷亮用砖刀将瓷砖撬开,一副黑猫的完整尸骸赫然躺在下面。
众人惊呆。
雷亮也不说话,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张姜黄色的纸,一伸手,“酒!”
梁福明赶紧拿过一瓶酒,吴启立奉上酒杯,两人的手微微的抖,到了半杯酒。雷亮用无名指蘸了点酒,瞠目瞪眼的在纸上丧心病狂的一阵乱写乱画,也不知画的啥,如鬼画桃符一般。画毕,忽然将符纸向空中抛出,二指相并剑指东南,又忽然将符纸凌空按向黑猫的尸骸覆住,一扭身,也一不知他从那里取的火,呲一下就将符纸点燃了,吴启立正惊讶,也没见雷亮回头,忽见他回首一掏从吴启立手里抢过酒杯,将杯中白酒逐滴落下,火焰立盛,雷亮闭目默念,噼里啪啦的响了一阵,其间雷亮不停的添加白酒,数分钟后火焰渐灭熄灭,雷亮眼不转睛的盯着被烧得酥脆的尸骸,一抬手喊道:
“快给我块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