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云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声咒骂了一句。
先前他们因为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就把风行拍卖行伺候的人都遣散了。
他们也极有眼色,除了方才派了一个人把“呈归”和暮光花送来,就没再来打扰过。
沈云汐冷笑:“风行拍卖行的眼睛都长天上去了么。”
何州庭松开手,那把出现了裂痕的黑剑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随即,剑身上缠绕的杀气消散,上面本来玄妙无比的密纹也失去了神秘的色彩,一片灰淡。
祁风见状,也不多言,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门。
“风行拍卖行的管事,劳烦过来一趟。”祁风声音平淡,神情是少有的阴沉。
他虽然对“呈归”不感兴趣,可这并不代表他能眼睁睁地看着何州庭被骗。
一直候在门外的小厮面面相觑,也不敢耽误,赶紧去请了。
风行拍卖行的管事长得肥头大耳,一双小眼睛转的很是灵活,商人的奸诈特性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此时,他正端坐桌前,悠哉悠哉地品着茶,心里不停地盘算着今日的进账,还没算清楚,小厮就急匆匆地过来禀报。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管事抢先了:“怎么,东西都给那几位大人送过去了么?”
他说的正是今天来的东明山,朝辞间和乌沉海城的几位阁下。
风行拍卖行能够做大做好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管事平日里就没少给城主府和侍药门送东西,像这些偶尔过来的贵客,更是次次都送,非常讨巧的示好。
“送,送去了……”来禀报的小厮一脸紧张,浑身冒着冷汗。
“那还能有什么事儿?”管事皱皱眉,翘起一条腿,催促道:“赶紧说。”
“大,大人,一号包厢打起来了。”
“什么?!”闻言,管事猛地坐直了起来,细细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他记得清清楚楚,一号包厢里是东明山和乌沉海城的几位大人,他们难道不是好友,还在这儿有了矛盾……?
这可使不得!
“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也变得有点颤抖。
小厮擦了一把汗:“我们听着动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一位大人要我们来请您过去一趟。”
管事的先是心一松,听完他的话又提了起来。
脑子飞快旋转,脚步已经向一号包厢迈了出去。
如果他们真的有了矛盾,如今怕不是只是请人那么简单了,不是这个原因,难道是……
他的心咯噔一声,在踏入房门的那一秒就看到了地上刚卖出去的“呈归”,剑身上的那道裂痕尤为刺眼,好像扎进了他的心脏,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
何州庭他们已经坐下来了,陆修又拿起一个果子咬着,看向管事的眼神似笑非笑:
“管事不如解释一下,这把剑莫不是有些生锈了?这么不经用。”
开玩笑,易行川才死了一年时间,他的灵剑怎么可能生锈。
“这……”管事擦了擦亮晶晶的额头,偷偷看向座位上的几人。
正好对上了何州庭的目光。
那道视线冰冷而不耐,隐隐带着杀意,在这个凉爽的季节又把管事逼出了一身冷汗。
他情不自禁,径直跪了下来。
陆修又咬了一口果子。
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尤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炸在管事的耳边,好像在提醒他抓紧给他们一个完美的解释。
“大人……这,恐怕是个误会。”管事结结巴巴道。
“嗯,两亿灵石的误会。”陆修悠悠地补了一句。
管事心里更抖了。
何州庭闭了闭眼睛,声音冷的好像含了冰:“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嗯?”
风行拍卖行对外界的宣扬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正品概率。
管事无力地讪笑一声,想辩解一句他们正是撞上了那百分之一,但他不敢,因为说了以后,风行拍卖行估计就要找个新管事替他收尸。
“这……是我们鉴宝师的不慎,拍卖行……定会给几位大人丰厚的补偿。”
“哦?补偿?”
管事眼睛滴溜一转,马上撇清关系:“这次实在是我们鉴宝师出了差池,我们的鉴宝师将任由几位大人处置!另外,我们还会给几位大人原价退还,加倍赔偿,暮光花的灵石也不会再收。”
说着,他有些心痛。
毕竟几亿灵石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办了多少场拍卖会才好不容易有了这次爆场的机会,本来以为可以大赚特赚,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一想起来这些钱能买他的命,也觉得值了。
“不知向你们提供这把剑的,是何许人也?”
何州庭的声音放的有些轻。
“可是一位……戴着笑脸面具的年轻男人?”
管事连忙擦擦汗,不敢马虎,忙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得到这把剑已经是两个月前了,当得知这就是那把大名鼎鼎的“呈归”后,欣喜若狂之下,根本没有仔细鉴别,一直在为这场拍卖造势,哪里还顾得上那个用三千万灵石就卖给他们的那个家伙!
更何况,他们也没那个本事鉴别真假,更没想到他们试了千百次都没撼动的剑就这么轻易裂开了!
“或许……是的。”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心里也不太确定。
“或许?”何州庭身体略微前倾,冷眸微动,声音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陆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嗯……那位阁下确实是独自前来,脸上也,也戴了一个面具……”他拼命回想,可惜当初那个人存在感太低了,放下那把剑,拿了灵石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那个面具是什么样子的?”何州庭又问。
“面具还能有什么样子。”管事哂笑一声。
闻言,何州庭眯了一下眼睛,危险的气场随即蔓延开,管事只觉得心头一震,一时有些呼吸困难。
“是、是、黑色的,没有什么表情,那位阁下走得匆忙,小的实在是记不得了,只知道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他深深伏下身体,在实力的绝对压制下,平日里的精明奸诈也变得脑袋空白,只颤抖不止。
何州庭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皱了皱眉。
“他卖给你们多少灵石?”陆修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三,三千万……”对于这个低的离谱的数字,管事记忆犹新。
陆修情不自禁地轻笑一声,好像在笑拍卖行的暴利,随即把吃完的果核一扔,感叹道:
“看来那个人对易行川很熟悉啊,竟然把呈归模仿的如此相像。”
何州庭点了点头。
他就是这么想的,这把假剑和真的极为相像,饶是他,第一时间也没分辨出来。
陆修对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泛起了一丝兴趣,唇角微微勾起,声音和缓,听起来极为亲切:“可知他是哪里人?”
掌柜摇摇头,怯怯诺诺道:“那位阁下走得十分匆忙,一开始向我们索要五千万灵石,我们压了一下价格,他也爽快答应了,拿了钱就走,并没有透露太多消息,我们……也不晓得。”
“五千万。”陆修意义不明的低声叹了口气。
祁风从这声感叹中莫名听出了可惜的意味,眉心一跳,看过去,正好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遗憾。
遗憾……?
遗憾什么?
何州庭也皱紧了眉毛。
一直安静听着的沈云汐也模模糊糊地猜出了何州庭的顾虑,不过她可不认为易行川会诈尸。
如果他真的没死,这么久没有消息,自然是已经不顾一切的隐藏了身份,想让所有人淡忘了他,这个时候把这么一把极为相像的剑放出来,意义何在呢。
“先前就听闻护风城的风行拍卖行在这一片都是数一数二的严谨,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沈云汐嘲讽道。
管事心下苦笑。
可不是,因为他的一时贪念,辛苦经营了这么久的名声,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何州庭问不出更多消息,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继续纠缠。
他起身,一直压在管事心头的威压骤然消失,管事深吸一口气,大有大难不死的庆幸。
“走吧。”何州庭淡淡道,地上的那把破剑,看都没再看一眼。
赝品终究是赝品,总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等到几人都走了,掌事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缓了口气,才发出一声怒吼:
“鉴宝师呢!那群老头子!老子养着他们是吃白饭的么!给老子喊过来!”
中气十足,脸上的赘肉甚至还抖了抖。
回到客栈,何州庭头也没回,直接进了房间。
“何长老生气了,我看着倒不像是被骗。”沈云汐压低了声音。
“哦?”陆修挑了挑眉看她。
沈云汐摇摇头,满脸纠结,挣扎了半晌,才迟疑道:“我也说不清……感觉更像是因为看到呈归的剑被模仿了似的……”
陆修笑而不语。
沈云汐说完,又觉得荒谬,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应该是错觉。”
陆修点点头。
祁风这时淡淡道:“时间不早了,应该休息了。”
这场拍卖会足足进行了一下午,眼下窗外确实已经黑了。
沈云汐点了一下头,也觉得有些疲倦,也不再多说,转身就打算回自己房间。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彭”的一声关门声。
回头一看,哪还有两个人的影子。
“……”
她记得,祁风的房间好像在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