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她一脸怔忪,好像没听懂这句话,贺嘉又叹了一口气,再接再厉道:
“很抱歉,被吓到了吧,我一直以来都瞒着所有人,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
“没,没办法?”许稚缓慢地回过神,问的有些艰难。
“是的,我的道侣他……比较……”贺嘉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一直借题发挥啊!
谎言就像在黑夜中撕裂的一个小小的伤口,话说得越多,那个伤口就会越明显,即便是黑夜,也会有彻底暴露的那一天。
贺嘉闭上了嘴,表情好像有些遗憾,那双眼睛好像在说:对不起,接下来的话我的道侣不让我讲哦。
啊啊啊!
许稚猛地深吸一口气,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她垂下头,真的有被打击到。
刚才那个小姑娘来的时候,她的心中就有一些联想,当那个猜测被本人推翻的那一刻,许稚确实很开心,很可惜,并没有维持太久。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咬着唇,又看了一眼门口处的金华清。
那个男人高高大大的,气场很足,看过来的眼神却有些阴沉,表情好像有些不悦,整个人有种冷漠无情的气质。
什么嘛……她倒宁愿是那个小姑娘!
贺嘉看着她骤然红了的眼眶,蹙了蹙眉,下意识的想要出声安慰,可是又觉得不妥,索性直接道:
“如今你知道了,肯定不愿意再看见我了吧,没关系,我能理解,我这就……”
“没关系。”许稚打断他的话,红着眼睛,软着声音道:“我能理解。”
“……”贺嘉冷静了一下。
“他对你好吗?”许稚抬着脸,本就清丽的面容泫然欲泣,看起来无比楚楚动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无情无义的负心郎。
四周已经有人把不善的目光投过来了。
贺嘉偏了偏头,发现金华清已经皱起了眉,好像正在犹豫要不要过来询问一番。
“挺好的。”贺嘉不动声色,随即又抢先一步道,“我要退雇佣会。”
许稚贝齿轻咬红唇,心中的悲伤更甚,她想起贺嘉家中的难处。
他怎么会想着退出雇佣会呢?明明已经那么辛苦了,退会的原因是因为她吧?
小贺一定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意,所以才会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一直隐瞒着的道侣,又不想让自己难受,所以才那么贴心……
贺嘉哪知道短短几秒钟她会想到那么多,余光瞥见金华清走过来了,心里有些急,却还是故作淡定:
“许稚,你帮我办理了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许稚停顿片刻,才低声道:“好。”
“怎么了?”金华清走到贺嘉身边,脸色并不像他们远远看过去的那么臭,反而有些温柔,“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对于贺嘉要退会的事一概不知,更不了解贺嘉需要缴纳的“赔偿金”,只以为他只是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只不过,这个“招呼”打的是不是太近了点?他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两人的距离至于靠的这么近?还哭了,是在心疼贺嘉的遭遇吗。
金华清压下心底的不舒服,声音温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已经办好了。”贺嘉笑了笑,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又叫了一声,“许稚,麻烦了。”
许稚打量了金华清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不过也没多想,只难过地垂下眸子。
“没关系……祝你们幸福。”
“???”金华清挑眉,对她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会的,有缘再见。”贺嘉扯了扯嘴角,拉着金华清就连忙逃离了现场。
出了小楼,金华清本来以为他会解释一下,却没想到贺嘉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直觉告诉他,不对,不用直觉,那句话分明怎么想怎么诡异。
“刚才……”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嘉打断了。
“千鸟道在邻城?”
金华清顿了顿,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十分识趣地不再提,于是点了点头:“正是。”
“那快走吧。”
“好。”
贺嘉慢了一步,跟在金华清后面,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劫后余生般的夸张神情,又迅速恢复正常,快到没人发觉。
好险,差点玩脱了。
千鸟道离得不是特别远,两人又是加紧了步伐,不过几个时辰,便到了邻城。
金华清还是独自一个人去交代,贺嘉也没有要插足他们宗内事务的欲望,只听了他的吩咐,独自一人停驻在山脚,倚着秀木等候。
“贺大人,我不会太久的。”金华清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句话,来的时候他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
“我知道,”贺嘉压抑着不耐,尽可能做到平静,“快去吧,我又不会跑。”
“贺大人不用等太久,我上去跟师尊讲清楚便抽身出来。”
说得好像只是去吃盏茶。
“你参加遴选大比,你师尊也不跟着?”他挑眉问道。
“宗内如今人手不足,师尊怕是要坐镇,我,应该是一个人……”金华清顿了顿才道。
贺嘉看了一眼金华清,那双本应赤诚的黑眸中沉寂无光,虽然隐瞒的很好,可还是让他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眼底那充满了对未来不确定的迷茫和惶恐。
贺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放柔了语气:“你不是还有我呢吗,怕什么。”
金华清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眼中好像瞬间有了光彩。
贺嘉不太适应他这般的眼神,那种虔诚又狂热的情绪简直让他浑身不适:“你赶紧去吧,天黑之前赶紧回来。”
“好。”金华清也不磨蹭了,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贺嘉停留在原地,俯身从脚下揪了一根青草,咬着草根,模样放松下来,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
“乌程,”他叫了一声。
只见面前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面容冷厉的黑衣男人,他一膝半跪,语气恭敬无比:“大人。”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吧。”
乌程点头道:“是的,以大人的名义。”
“那就好。”贺嘉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乌程却没有如他所愿,他沉默两秒,终于在贺嘉发出疑问之前出声问道:
“大人……为什么要带着他?”
在他眼里,这个弱不拉几的所谓金家公子实力真的不够看,性格也优柔寡断的很,也不知道大人为何会对他如此青睐。
“……”贺嘉眯起眼睛。
乌程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这次来泽鹿城,也只有他一个人知晓所有内情,实力自然强劲,从跟随他一路也没被发现就可见一斑。
青睐?
估计是听到了那句“他是我的道侣”了吧。
搞什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乌程,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不悦。
乌程的脊背瞬间挺得更直了:“属下不敢!”
“敢不敢的,你不都已经干了吗。”
贺嘉烦躁地吐掉了嘴里的草根,“行了,我知道分寸,你先去打探一下情况,不必再留在这里了。”
乌程冷厉的表情稍缓,他垂下头,应了一句是,然后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带着金华清,那他的身份肯定瞒不住。
不过,就算让他知道了,又有何妨呢,难道还能翻出什么大风浪?
贺嘉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聊,便又弯下腰揪了一根草。
金华清匆匆赶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
暮色苍茫,林间雾起,身着月色长袍的男人倚着树,三千青丝轻轻挽着,朱唇间一根细细的草枝上下摇动,整个人带着浑身的不羁,明艳又昳丽。
当那人的眼神轻轻扫过来时,金华清才恍然回神,他抿了抿嘴,抓紧了腰间的佩剑,莫名有些紧张。
“交代清楚了?”贺嘉吐了草枝,原本有些慵懒的站姿瞬间立直。
“是……”金华清尽力做到不暴露身体的不适,他忍着从背上传来的疼痛,向前迈了两步,微笑道,“师尊答应了。”
贺嘉仔细地打量了两眼,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你那师尊……还打你呢?”
金华清身体僵了僵。
“是我的错,我……”
“你说什么?”
金华清凝滞片刻,半晌,才道:“毕竟长老他们……”
“他们死了关你什么事啊!”或许是等的太久了,不耐烦的情绪积压在一起,瞬间引爆了他的怒火。
“长老保护弟子不都是应该的吗,自己没有本事,死了便死了,难道人都是你杀的?太陨没了,这也能算是你的错?”
金华清看着贺嘉,对方的突然发怒搞的他有些无措。
“师尊他,只是……”
“他打你哪儿了?”贺嘉直接打断他的话。
“背。”金华清一噎,看到贺嘉一副想要亲自查看的模样,顿时更加慌乱,“都是皮外伤,几日便能好了,不耽误遴选大比。”
其实他也能理解师尊,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千鸟道会因为一朵“摇光雪莲”死伤如此惨重。
即便他隐瞒了发现的是“太陨”这个事实,师尊还是勃然大怒,自然也顾不得到底是谁的错,找他发泄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还是有分寸的,只是皮外伤而已,不会影响他在遴选大比上的发挥。
……如果他能取得一个好名次,或许能挽回一些损失。
“……”贺嘉停住脚,看着他退后一步的动作,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你开心就好。”贺嘉觉得有些膈应,也没那个兴趣在这儿离间人家师徒关系,直接转身,冷道,“赶紧走吧。”
金华清站在原地,有点摸不准贺嘉的情绪变化,不过并没有迟疑太久,见人走远了,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