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同意什么?
房间里的一行人都看向她,那双红肿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蒋预移开目光,和陆修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又开始品茶。
不急,不急……等他们家里事料理完再说。
罗平生呼吸微微急促,毫无表情的脸也有了变化,他张口想要解释:“我……”
“昨天晚上你已经跟我讲清楚了,我知道。”卫思月深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
卫言兴愣了愣,偏头和孟昳对视了一眼,也不太明白罗平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是……拒绝了?
当真是不识好歹!
卫言兴气呼呼的又坐下来,孟昳贴心的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想要毁约,当然可以。”卫思月稍微冷静下来,“我昨天晚上也慎重想过了,既然你意已决……”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平生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卫思月一愣。
卫言兴微微惊讶地看过去,孟昳又是一幅早有预料的样子,安静喝茶看戏。
“我昨天晚上想过,”罗平生声音无比低沉,“我的母亲死因蹊跷,却被整个罗家都压了下来。我以前自视清高,以为家庭和睦,日子沉稳,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罗平生脸上浮起苦笑,表情微微出神,好像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眸底泛起一丝痛楚:
“余氏跋扈,又会做戏,罗桑歹毒,利用父亲对他的信任对我下药。我试过反抗,下场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实力大跌,名誉受损,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颓丧的男人也有过活在他人艳羡目光里的时候。
“我竟什么都不知道……”卫思月喃喃自语,心痛不已。
“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罗平生突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向卫思月的眼神温柔含情,“你是卫家大小姐,前途不可限量,我又怎么能自私到把你跟我绑在一起?”
卫思月抿了抿嘴巴:“我又不在乎!”
“可我在乎。”
罗平生有些难过道:“以前我们尚可并肩,现在的我又怎么配得上你。更何况还有余氏的阻挠,婚约难以维系。”
“所以呢,你就要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抛弃我吗。”卫思月冷笑,“你以前可没那么懦弱。”
“我不会。”罗平生低声说,目光微凝:“我做不到。”
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卫思月的眼泪又有想要落下来的趋势,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那么多的泪水可以流。
“等我回去……”
卫思月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两只手又紧紧握在了一起。
不同于上次,这次两个人心中都流转着浓浓的爱意。
“剩下的就交给我。”罗平生轻声道。
“好。”卫思月眸中闪动着泪花,忍不住俯身上前,拥抱了一下了她失而复得的爱人。
场面实在过于温馨,连卫言兴故作严肃的表情都有了松动。
祁风看着相拥着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个夸张的拥抱。
当时,他也是想……
想到那个可能,祁风突然心跳加速,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陆修。
却没想到陆修也正在看他,见他看过来,眼睛弯了弯,里面含着的那抹笑意顿时令祁风心跳漏了一拍。
……真的很折磨人。
祁风没有理会他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扭回了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却不知道红透了的耳朵早就出卖了他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只针对陆修一个人,却依旧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陆修嘴角噙着笑意,对于他轻而易举就牵动着祁风心情这件事,非常满意。
最好一直都这样。
这边,两个人温存完了,终于想起了正事。
“阁下,我们可以开始了。”
蒋预看到两人终于分开,把看戏的表情收了起来,委婉道:“既然你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了,那么就劳烦罗公子了。”
“应该的。”
蒋预把手里的宝儿兽提了过来,罗平生接住,手指压住它的额头。
宝儿兽一开始还懵懵懂懂,活泼地叫唤几声想要投入主人的怀抱。可是没多久,就模糊地察觉到主人的意图,黑黢黢的一团瞬间炸了毛,三条腿不住的挣扎,不知道的还以为罗平生要杀了它。
“唔唔!唔!”
罗平生无视了它的无效挣扎,手指处微微浮现灵光,随着光芒越来越亮,宝儿兽逐渐安静下来。
不过倏忽之间,灵光骤然闪了一瞬,罗平生只感觉体内和宝儿兽的某种羁绊瞬间消失,伴随而来的就是契约反噬的巨大痛楚。
不过他还是可以忍耐下去的。
罗平生深吸一口气,忽略掉心中的不舍,把陷入昏睡的宝儿兽递还给蒋预:“好了。”
蒋预抱回来,两根手指安抚似的揉了揉宝儿兽颈后柔软的毛发,浅笑道:“多谢罗公子。这份恩情,蒋某铭记于心,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罗公子。”
“这没什么。”罗平生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本来就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怀璧其罪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阁下大可不必如此。”
话是这么讲……
蒋预微微一笑,也不再说那听起来极为虚伪客套的话了。
卫言兴见这一切终于都有了结果和着落,心里面有些高兴,可还是别别扭扭地嘟哝道:“早这样不就都好了,浪费大家时间。”
这话说的很轻,只被孟昳听到了,他敲了一下卫言兴的头:“有你这么说你姐夫的么。”
“他才不是……”卫言兴哼哼唧唧地反驳,被孟昳无情压制住了。
祁风又给罗平生的药里添了几副药材,再加上卫思月他们找到的冰凌草,宝儿兽协助找到的其他几味珍贵的药材,联合配成了一剂专治罗平生伤势的药。
只要坚持服用,不出半月,就可以大好了。
罗平生的内伤有些复杂,有一部分是毒药所致,另一部分是伤情过深,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的缘故。
当祁风声音平静的说出这些话时,罗平生心里还没觉得怎么,卫思月的表情就已经是心疼至极,看样子恨不得替罗平生全部受了才好。
“多谢阁下。”对于祁风的雪中送炭,罗平生极为感激,神情有些郑重地道谢。
卫思月也满怀欣喜,眉宇间的喜悦幸福让她看起来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这是怎样的感情,能让一个原本看起来冷淡至极的女人变化这么大。
祁风想了想,实在是不理解。
“那么,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蒋预又陪着看祁风忙完了配药过程,见事情终于了结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告辞道。
卫思月赶紧起身,又把想要一起下床的罗平生按了回去,嗔道:“你好好养伤就行了,其他有我呢。”
罗平生一愣,扬起一个笑容,眼里的灰霾一扫而光,恍然间卫思月终于从他身上看到了他以前的影子。
“好。”
几人走出门,蒋预摸着手下宝儿兽柔软的毛发,突然道:“我今天就得告辞了,回护风城。”
卫言兴吓了一跳:“这么快?”
蒋预“恩”了一声:“我要赶紧带着宝儿兽回去复命,时间等不及了。”
时间等不及,江杨更等不及。
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孟昳想了想,自己在这里呆着也没太大的必要,况且他都没有跟家里人说一句就出来了,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恐怕家里人早就已经担心了:“那就一起走吧。”
卫言兴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孟昳,又看了看陆修和祁风。
从他们的表情看来,这些人都要离开了。
也是,他们本来就是来找宝儿兽的,如今宝儿兽找到了,他们的确应该抓紧离开才是。
“那……你们,一路顺风。”不知道为什么,卫言兴心里有点难受,虽然相处时间并不多,但他还是有点舍不得。
孟昳摸了摸他的头,动作看起来像在摸一个小狗,笑眯眯的:“照顾好你姐姐。”
卫言兴心里漫上的伤感被他这么一摸,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立马伸手打掉孟昳的手,没好气道:“这是自然。”
再不济还有罗平生呢。
几人到了前院,告别周乾的时候,周乾明显很震惊:“各位大人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呢?”
蒋预歉意地笑了笑:“宗内事情繁多,我不得不早点回去处理,就不多留了。”
“可是,你们不是都受了伤么,不急在一时,何不在这里好好休养一下呢?”
“那些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他们身上灵丹妙药无数,如果不是伤到根本,的确恢复的很快。
比如说祁风,那么严重的外伤,如今敷了两次药这么快就行动自如了,不仅仅与药效有关,更因为修真之人的体质本就特殊。
看着周乾依旧不赞同的眼神,蒋预心下了然,遂话音一转:“等我处理好宗内的事,定会实现诺言,把贵府接过去。另外,趁庆儿那个孩子还小,如果她有意,我可以把她送到侍药门内的学堂,让她早日开始学习修炼。”
这,这这,这样再好不过了!
周乾有些激动,唯恐蒋预改了主意:“那么,事不宜迟,各位大人尽快出发吧。”
蒋预笑容不变,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庆儿从远处跑过来,却扑到孟昳的怀里。
孟昳惊喜地接住她。
“大哥哥,你们要离开了吗?”庆儿也很是不舍得,大大的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芒。
孟昳含笑刮了刮庆儿的鼻尖:“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可是庆儿舍不得大哥哥。”庆儿撅了撅嘴巴,可爱极了。
孟昳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罗哥哥还在这里呢,等他好了,我们就能见面了。”
庆儿不情愿地扭了扭身体,自以为隐蔽地看了一眼陆修,小小的嘴巴撅的都可以挂油瓶了。
“庆儿,回来,像什么样子。”周乾当然很开心女儿和各位大人相处的很好,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于是开口叫道。
庆儿被放下来,又像一只朝三暮四的花蝴蝶一样转身投入了周乾的怀抱。
“真是没大没小。”
“哼哼。”
卫言兴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她好可爱。”
孟昳点点头,瞥了他一眼:“对啊,比你会说话多了。”
“……”卫言兴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孟昳,心道这人就算要离开了也不会说句好听的。
和周乾打完招呼以后,他们也没有再耽误时间,立刻往护风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