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含烟在等戏。
电影《萧杀》的镜头本来已经全部拍摄完毕了,上个礼拜本来已经开始敲定好进棚配音,可是导演是完美的处女作,还是决定有好几个镜头要补拍。
天气已经很冷了,这样的天,怕是要下雪,可是待会迎接他们的,还是一场雨戏。
夜色中江含烟裹着白色羽绒服坐在那里,全身上下包裹紧紧的。
但是即使这样也无损于她的魅力,花掉的妆反而显得她无比魅惑,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散发着美,而且,她还戴着那枚戒指。
江含烟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她知道,曾经他们相恋的时候选的戒指,是她自己亲自从安特卫普的加工厂挑原石,然后看着被打磨成裸钻,再按自己喜欢的样式进行镶嵌。
那样的钻石,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才配得上她江含烟。
她什么都要独一无二,钻石是,男人更是。
含烟想,那时候,大约顾澜成是很爱她的,那么一枚小小的钻戒的价格,需要他辛苦三个月,吊威亚飞来飞去,腰伤复发疼得走不动路的代价换来的。
连他如今的太太白璟,也不过是见证他们感情的路人,她的目光曾愣愣地看着那枚戒指,可能白璟也知道那枚戒指的由来,当初媒体曾经大篇幅地报道过那枚戴在右手无名指象征着热恋的戒指,并且一直在揣测那是顾澜成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事实是,他们的确曾经热恋,那枚戒指,的确曾经是顾澜成对江含烟爱的证明。
含烟知道,自己不该想那么多,而且,即使再不想承认,她江含烟,也的的确确是曾经了。
是的,过去并不重要,不管他的过去是一个怎样耀眼的了不起的女人,都已经成为过去,只有白璟,才是在红彤彤的结婚证书的照片上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白璟是他的现在,也会是未来。
而江含烟,只会是过去。
补拍的这些镜头基本上都是他和顾澜成的对手戏,都是戏中难得的感情戏,需要很大的情绪张力,是很重要的镜头。
两人都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对他们来说,只要呈现在荧幕上的效果是好的,即使一个镜头拍几百次,他也是毫无怨言的,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补拍。
补拍在距离蓉城不到五十公里的莒县,导演在莒县找到了一个特别好的拍摄地,因此全组人员都挪到了这里。
这是一场雨戏,导演调了三辆洒水车正在准备中,等会儿就要制造出一场瓢泼大雨。
顾澜成穿着戏服,上身是一套黑色皮夹克,下身是破洞的牛仔裤,化妆师忙着对比之前的拍摄剧照在他的脸上画出惟妙惟肖的伤痕。
颜萧这个角色出身在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十岁的时候目睹家人在自己面前惨死,之后因为机缘巧合被带去接受杀手的培训,童年的幸福和光明映衬着如今的萧瑟和黑暗,前后的性格转变、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都是十分吸引人的,因此十分考验演员的演技,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吸引顾澜成接下这部戏。
一边江含烟的化妆师也没闲着,正在江含烟脸上化着浓重的夜店妆,因为待会要拍的是淋雨的戏,所以化妆师已经提前帮她化好妆,眼影和口红都花掉,为了配合剧情需要,江含烟穿着紧身的吊带衫,显露出窄窄的腰身,下身是豹纹超短裙配渔网袜,这个角色出身贫穷却有一颗倔强的不服输的心,和她以往的角色都不一样,相信电影上映之后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含烟这几年一直在苦苦追求转型的机会,一再想要摆脱清纯傻白甜女主角的名号,从她接下这一次的角色就可以看出来。
深夜的天空一丝星星也无,只怕今夜就要落雪。
江含烟的吊带衫外面套着厚厚的羽绒服,只是再冷,待会一开拍也是要脱掉的。
这就是演员的工作和宿命。
江含烟的妆终于画完了,她紧了紧羽绒服,冷风灌进去,实在是冷的厉害,助理小樊十分有眼力见,立刻把车上一直热着的热巧克力端过来给她喝。
她的眼影是发亮的幽蓝色,很多细小发光的闪粉在随着她眼睛的眨动而发着光,眼尾上扬的眼线,妖媚中透露出一丝桀骜来,顿时显得她更加的诱惑。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剧本,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扫到顾澜成手上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在他发布结婚消息的当天,他们也在一起工作,她没有错过他刚到现场时手上闪亮的戒指。
那时候他们在开剧情研讨会,导演和一堆演员在一起研读剧本,她到场的时候他已经在了,穿着依然很随意,休闲运动的灰色运动服,可是精神状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时候他刚刚休完假,眼睛熠熠发着光,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饱满而平和,当然,手上的那枚戒指也很引人注意。
那枚戒指,他在研读剧本的时候,还时不时地用手指拨弄,像是在把玩一件特别心爱的物品,目光柔和,嘴角含笑,那样的顾澜成,怎么看怎么刺眼。
后来因为拍戏,他的戒指估计是收起来了,可是她发现,顾澜成看手机的时间明显变多了。
有时候,他还会对着手机露出很温柔的笑意。
那笑容让她觉得如芒在背,因为那样的笑容,不是对着她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有问题了,她怎么也忘不掉这个男人。
可是剧组的人都明白,顾澜成和她在片场几乎是零交流,虽然两人一拍戏立刻秒进状态,但是只要导演一声“cut”,江含烟便率先回到自己的车上休息,顾澜成当然也不会主动找她聊天。
这就是所谓的形同陌路么。
她心里冷笑一声,刚好导演宣布开拍了,她便施施然站起来,走到自己该stay by的位置。
三台洒水车开始发力,瓢泼的大雨从空中落下,很快,顾澜成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
深夜,大雨,萧索的街道,肮脏的水洼。
有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从雨幕中走来。
黑暗和大雨模糊了视线,能见度比预想中还要低,江含烟站在暗处,屋檐并不能遮挡多少洒水车造出的雨水,雨丝时不时就落到她裸露的脸和肩膀上,冰冰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