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旅行之后，是更加难得的家族聚餐。
黛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些亲戚，因为工作关系，自五年前，过年拜年走亲戚的那些时间她也都献给工作了。
现在看起来，果然是有些生疏。
好在表面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吃着饭，虽然看着她的目光总带着好奇和探究，但是这些她也足够应付。
她完全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热心为大家布菜，“这道藕丸子是我爸的拿手好菜，一定要尝尝。”或是“这鱼很新鲜，早上去生鲜市场挑来的，不妨试试。”
或者是：“舅妈你怎么保养的？完全看不出年龄，简直就是冻龄！”
这些事情她早就做熟做惯，只要把桌上的大家都当做客户来对待，效果自然令人满意。
吃过饭，她又非常殷勤地端来水果拼盘，几位年长亲戚看她忙前忙后，自然也不和她计较以前的事情，大家坐在沙发上聊着家长里短，气氛融洽。
周黛眉难得做一次乖女儿，自然想给爸妈长脸，一直乖巧倾听状，在一边沉默微笑。
小表妹欣慧比她要小上好几岁，如今也是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工作两年了，正是本命年的好年纪，长得是根正苗红的，穿着打扮得体大方，大人说话时绝不插嘴，乖巧柔顺地坐在一旁。当时舅舅三十五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寄予厚望，家教甚严。欣慧从小就乖巧，顺着家人设计的轨道毫不偏移的安全驾驶，一直到今天。
周黛眉见她用低眉顺目掩饰着百无聊赖，便偷偷从冰箱斟出两杯香槟，悄悄拉着她的手到露台去：“我们姐俩聊聊天。”
欣慧自然乐得摆脱这样的环境，跟着周黛眉一起。
打开露台的门，徐徐的晚风带着尚未散去的热气拂到面孔上，露台上有栀子花的香气，是典型的夏天的香气。
“来，尝尝。”周黛眉把手中的香槟递一杯给她。
这种透明澄黄色的液体装在细细的香槟杯中，冒着细小的泡泡，因为是从冰箱里斟出来的，执着酒杯都感觉到凉意。
她不擅长喝酒，也实在不觉得酒有什么地方好喝，因为从小父母都不让，长大了进入社会难免会有一些应酬，她也都小心翼翼避免喝多，所以酒量很弱。
她的人生也平淡无奇，她也没有遇上过什么事能让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一醉方休。
在她的父母看来，那是无能无用的人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麻痹自己。
她轻轻抿了一口，很神奇的，这香槟的味道和她以往为数不多的经验完全不一样，带着淡淡的果香轻而易举地从喉咙一滑而下，然后就是淡淡的回甘，从舌尖到唇齿，那种丝滑的口感，简直叫人惊艳。
“真好喝。”她忍不住轻轻说道。
周黛眉笑道：“好品味，这可是克鲁格香槟。”
“不会醉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只此一杯，当然不会。”周黛眉笑道，“即使酒量再差，也不过是微醺，心情会有些飘飘然，有一些倾诉的欲望，但不会啰嗦。”
她笑，在夜色中看着自己的表姐。
她这位表姐，在整个家族中，都可算是惊世骇俗的人了，学习成绩优异，却偏偏要去圆明星梦，刚刚崭露头角，便又卷入丑闻风波，后来又做起经纪人，最近又辞职在家当起了无业游民，现在看起来却是潇洒地很。
按爸爸的话说：“不知道是要怎么折腾自己的人生，好好的建筑师不做，白白念了那么好的大学，谁知居然蹚进那浑水里去，还以为自己是技术纯熟的弄潮儿，也不怕一个大浪过来把她给淹了。”
末了还不忘教育她：“欣慧，你要好好念书，离你的表姐远一点。”然后又叹一口气，“志国和玉珍都是那么本分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生出这样的女儿来。”
她当时正在准备中考，只得一味唯唯诺诺。其实爸爸是多虑了，此后几年，表姐是醉心工作，连过年都很难见到，她自己课业繁重也是分身乏术，不过表姐的故事，她还是很轻易就能知道，她很干练，也经常会有些花边新闻在报纸头条出现，每每父母看见，都要咂舌批判一番。
其实她心里，一直暗暗羡慕这位表姐。
只这份勇敢，已经叫人敬佩。
夜色中的表姐，长发随意挽在脑后，那样浓黑的眉毛纯属天然不用描画，挺翘的鼻梁和漂亮的嘴唇，她下颌的线条堪称完美，有修长的脖颈，微微一笑已经醉人，她眼中那种自信，使她整个人神采飞扬。
“欣慧，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欣慧低头，没想到她居然看出来了，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的事情在她看来肯定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便觉得难以启齿。
“刚工作不久，是不是觉得很多事迈出第一步都很难？还有很多事情都觉得难以适应。”周黛眉笑笑，“我当初刚做这一行的时候真的是难以适应，还好很多人都帮我。”
欣慧抬起头来，似是不肯相信表姐也会有那样尴尬的时刻：“表姐，我以为你一直适应地很好。”
周黛眉想，还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为了这么一件事就闷闷不乐。
就好像当初的自己。
“怎么会？”周黛眉笑起来，“都从学校出来踏进这光怪陆离的社会，哪有人刚出来就可以镇定自若？就算有，只能说那些人天赋异禀，或者只是不轻易表露，私下攥紧拳头，不一定比我们潇洒。”
欣慧点点头：“表姐，你好像经历很丰富。”
周黛眉喝了一口香槟笑道：“我都活了整整三十年了，比你多吃好几年饭呢。有些事情不想做，但是因为工作也没法子，只要不违背良心原则，再难，硬着头皮做，也会过去。”
欣慧点点头，沉默半晌。
她抬头去看天上的星，这一段时间天气很好，星星在深蓝色的夜幕中点缀着，星星点点，。
然后她轻轻说：“爸妈已经在给我物色相亲对象，找的都是一些家庭背景相当的，这样按部就班交往一两年，可能就要结婚了。”
周黛眉转过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