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苏颜倾一边等着大军到来,一边在城里闲逛,以便了解更多的事情。
这日,她吃过饭,假装给别人送浆洗好的衣物,走入城南。
不同于闽城其他地方的繁华,城南简直如难民窟一般,高高矮矮的泥坯房,肮脏的臭水沟,还有几条饿的细长的流浪狗跑来跑去。
苏颜倾跳过臭水沟,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一个小男孩的哭声。
“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老远,便能瞧见几个短褐打扮的伙计,扯着一个妇人往前走,口中骂骂咧咧。
“贱皮子!”
“欠债不还,将你卖到窑子里抵债。”
那妇人痛哭流涕,连连求饶:“饶了我,饶了我,我男人战死了,我会慢慢还银子的!”
恶人并不理他,那妇人满脸绝望,又回头看向跌跌撞撞的小孩,“小虎,小虎你回去!”
小孩哭花了一张脸,小跑着跟上来,一位短褐男子回头踹了小孩一脚,“滚!别跟来,小心把你卖了。”
小孩被踢的滚了一个圈,苏颜倾看的揪心,差点没忍住上前将那几名恶人打死。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将小孩捞起,轻声安抚,“你先回家去,姨姨帮你找娘。”
小孩乖巧应了,苏颜倾隐匿身形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苏颜倾站在城南一家当铺门口,那小孩的娘,最终就是被带进了这里。
伙计瞧见苏颜倾,迎了出来,“小娘子可是来签契的?”
苏颜倾今日故意将脸抹黑,梳了妇人发髻,苦哈哈的一张脸。
活脱脱的村妇打扮,听见这称呼她点了点头。
伙计将她带进去,一进门就问:“户贴带来了?”
“没有。”苏颜倾一边观察这当铺,一边答道。
岂料伙计听完这话,脸色一变,“没带户贴你来干嘛?出去出去!”
说着,那伙计伸手来拽人,苏颜倾瞪了他一眼,“我自己走。”
她刚起身,就瞧见一名女子带着户贴唯唯诺诺的走了进来,苏颜倾一眼看出,她的帖子上印着军户二字。
她还要看,那伙计将她推走,“看什么看,快走走走走。”
苏颜倾被赶出来,她藏在当铺的房顶,不多会儿便听到了一阵哭喊声和拳脚声,等到她从屋顶下来,那名女子已不见人影。
这当铺绝对有古怪。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颜倾拿着刚刚五十两租来的军户贴,走进当铺。
瞧见军户贴,那伙计两眼一亮,“拿过来了?那就签契呗。”
一张黑纸白字的借条横在眼前,苏颜倾灵机一动,直接道:“我不识字。”
“不识字?不要紧,说你的名字,我帮你,你画押之后就可以拿到银子。”
伙计提笔蘸了墨汁,等着苏颜倾的下文。
“不,我不想签契了,我想回家。”苏颜倾假装很害怕的样子,却见那伙计将笔摔在桌上,冷哼一声。
“你是个什么东西?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人,将她带走。”
伙计大喊一声,从后堂走进几个威武熊壮的汉子,直接来拖苏颜倾。
苏颜倾忽然明白,许是刚刚那位小娘子,就是被这样拖走的。
她假装挣扎了两下,跟着几名汉子从后堂走了。
不多会儿,她被锁进一间屋子里。
这屋里,全是跟她一样打扮的村妇,大约有二十余位,有好几个正在嘤嘤哭泣,苏颜倾一眼就看到了小虎娘。
她是哭的最惨的。
这些村妇各个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分给新来的人。
苏颜倾找了个地方坐下,假装毫不在意的听着一对村妇在聊天。
“嫂子,这可咋办啊?男人们都战死了,抚恤银也拿不到,咱以后可怎么活?”
“不签那借条,就将咱关起来,签了抚恤银就没了,这什么天理啊!”
“我家小虎一人在家,也不知道怎样了,我想早点回去……”
“回不去了,你没听他们说,要将咱们送到倭国去。”
“真的?我要去报官!”
“报什么官啊?到倭国去,咱也有好日子过的……”
“我不想过好日子,我只想我小虎!”
那名村妇哭着去砸门,被外面的守卫骂了一顿。
苏颜倾大概听明白了,这些村妇,都是烈士遗孀,守将想昧下抚恤银,便想了借条这一出。
只要这些遗孀签了那借条,他就能光明正大的昧下抚恤银了。
而那些不肯签借条的,他就要将人送到倭国,还派了人来游说这些村妇,当真是丧尽天良。
苏颜倾暗骂一声畜生!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暗暗握紧拳头。
只见那名村妇又拉起了身旁另外一人,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这件事。
仿佛是故意说给谁听一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颜倾坐在干草上,回想着这几日的在闽城的所见所闻,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外面的守卫竟摇着骰子,喝起酒来。
苏颜倾心里暗自有个猜测,她蹲到墙角,对着那株小草低语几句。
不多会儿,外面响起一阵打斗声,那些个喝酒摇骰子的护卫,忽然就变了个模样,他们抽出藏在桌下的刀,朝外面冲去。
苏颜倾在门缝里瞧见这一幕,勾了勾唇,转身对那些发愣的村妇道:“我是来救你们的,想活命的,都跟我走。”
原本,宛如鹌鹑的村妇,瞬间眼睛亮亮的,激动的瞧着苏颜倾。
苏颜倾冷着脸,将他们按照大小个排好位置,刚好空出那位到处絮叨的村妇来。
那村妇一脸恐慌,讪笑着问:“嫂子,我站哪?”
苏颜倾抬手就是一记手刀,将此女砍晕过去,并且询问众位村妇,“你们谁认识她?”
众人摇头。
她越发肯定,此女定是那些人派来的奸细。
“好了,走吧。”
此时,恰好暗卫们摸进来接应,苏颜倾一行人,顺顺利利的出了关押之处。
“站住!”
她们刚出了那院子,就有追兵袭来,离王暗卫负责断后,冲上去跟追兵打在一起。
有几个胆小的村妇,听见打斗声两股战战,直接吓哭了。
苏颜倾怒其不争,冷喝一声:“哭什么?如果不想被抓到倭国去伺候仇人,就跟着我跑起来。”
说罢,她拽着一名腿软的女子跑起来,其他人也是有样学样,互相拉着往前跑去。
“站住!”
这时,她们前方又来了追兵,苏颜倾掐诀问了路边大树,拉着众人从右边的小巷中跑进去。
“走这边!”
小巷中一片漆黑,隐隐约约还有狗吠声传来,那些个村妇又泄了一回气,各个都像残兵败将一般。
苏颜倾见状,掐诀念咒,一群萤火虫摆着绿色的尾巴一字排开,在前方带路。
微弱的光芒带给人们心中无限希望,村妇们紧紧跟着苏颜倾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