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脸部肌肉越发僵硬了,隔着头纱我都能看见他气的一抽一抽的胖脸。
胳膊没来由的一疼,估计是被他拧了一下,耳边听见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穆平安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我亲生的我就真舍不得打断你的腿!今天我一旦翻了车,完了蛋。回家我扭脸就上吊!到时候我欠下的巨额借债全都得你来还!”
语气恶狠狠的,却完全没有什么威慑力,像是病猫打针前在挠门,做最后的挣扎。
原本我以为我不会再对他的愤怒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可今天却还是被他嘴里的称呼惊的一愣,百感交集。
穆广琛叫我穆平安。
平安是我的小名,这个名字是我刚出生的时候,他给我取的。和我相对应的,穆真的小名叫安好。我妈说,这两个名字是老穆在我们俩到达世界之初,对我和穆真唯一的希望。
我妈告诉我,我和穆真生下来的时候,因为两个孩子都是女孩,我奶奶其实是非常不开心的。她是江北乡下人,骨子里还是有着重男轻女的那些想法,看见是两个女孩,她扭脸立刻就走了,回头还打过电话来明令要求我妈必须再生出一个孙子来,不然就让她滚蛋。
老穆那个时候作为丈夫,做的也不是太合格,很多地方都不够仔细,不够负责任。两个人在我们出生后那短暂的十二个月,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停的争吵,翻脸,痛哭,和好。
一直到最后的分手,穆广琛失魂落魄的和我妈一起吃了一碗馄饨,在馄饨摊吃完散伙饭就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之后就是他因为房地产赚到了第一桶金,然后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我和穆真买了那份巨额的商业保险。
不管二十年的时间怎样改变一个人的性情习惯,我都不能不承认,在这个故事的开始,我曾经,也是穆广琛的掌上明珠,是穆广琛真心爱护过,希望一生平安健康的女儿。
在讨厌的人身上发现闪光点,是一件让人觉得艰涩的事情。爱不够彻底,恨不够坚决。
也就一愣神的功夫,结婚仪式开始了。
踩到红毯上,我整个人都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可也不至于太颓唐。
怎么描述我现在的情绪呢?
差不多就是电视剧里面那些马上要去上断头台的死囚的心境了,没有什么好责怪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心境开阔,反正最惨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那样。
我现在心境平和到,等下看见顾明喆甚至可以笑着和他打个招呼,顺便揶揄一句“这么巧,你也来结婚啊。”
倒不是我真的不想挣扎了,主要是顾明喆这个家伙当年和我最后的情感结局走向是以互撕对方头发作为结束的,最后一次打架,我薅秃了他半个头的头发,他也在我小手臂上咬了一个疤。我们俩势如水火,互相仇视,并且完全没有和好的可能。
所以我对他打心底就没有任何好的指望,他对我的影响还不如我脚底下这双七厘米的高跟鞋。
这高跟鞋也实在是太高了,就这五十米的红毯,我还没有走一半,扭了差不多三四回了。还好旁边还有个可以当拐杖来用的穆广琛,让我虽然十分危险,但也还不至于真的摔倒丢脸。
说到穆广琛……
我侧过脸看了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该上断头台的时候了,穆广琛同志整个人就像是想开了一样,小腿突然不抖了,走路也有劲了,扶着我胳膊的双手也稳重有力了。
中间一度拽着我走的速度,让我差点赶不上他。就和打了鸡血一样。
啧,这么一看,发现他脸色也变得红润有光泽了,隐约还看见他双眼中隐隐的雀跃?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开心?
嚯,这心理素质,可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