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顾仲南声音清清冷冷，面上不做表情挂着一张扑克脸的时候，真是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不好惹气息。
周围原本三三两两交谈的人群，也因为顾仲南这一嗓子集体哑声。屏息的用余光观察着我们这边的情况。气氛瞬间严肃了起来。
我是个很容易被周围气氛影响的人，明明只是陪宋黎上楼去换个衣服的事情，可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我下意识总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的心虚。
“没……没干嘛啊……”
比起我的心虚，宋黎显然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她歪头笑了笑，眼神斜睨了我一眼，又转过身看向了十米外的顾仲南。
“仲南哥这是怎么了？我不过请穆小姐陪我一同上楼换个衣服而已，你紧张什么？”
顾仲南没有看她，而是眼神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的我。
“晚晚，过来。”一边说话，一边对我伸出了手。
到了这个时候，我要是还看不出气氛不对劲，我就白长这些岁数了。
虽然是宋黎先叫的我，但是不好意思，我的工资是顾仲南发的。大腿，我只能抱他的。
我没有任何犹豫，噌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绕过宋黎，走到了顾仲南旁边。
在我离顾仲南还有三步远的距离的时候，顾仲南快走一步，伸手攥住我的手腕，一把把我拉到了身后，确认我在他的羽翼之下以后，才回过头继续和宋黎说话。
“不好意思了宋小姐，晚晚怕生，而且我也离不开她，有什么事情，你去找别人帮忙吧。如果你实在是没有朋友的话，或者你可以去找李思覃，就在刚刚，我还看见她拉着宋行长去了二楼，你现在去找她，应该可以找的到。”
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镜后边的眼神却泛着让人可以清楚感受到的冷光。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李思覃……
顾仲南这是觉得自己没有得罪人是怎么的？
不过，虽然我觉得满肚子违和感，可我还是乖巧的没有说什么。
因为我偶尔灵敏的直觉在这个时候突然上线，我很有眼色的发觉，顾仲南现在应该是生气了……
听完顾仲南的话，宋黎脸上原本就不太真实的表情彻底收敛，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护的太紧了仲南哥哥。”
说完，双手抱胸，袅袅娜娜的踩着步子走了。原本就很贴合的白色长裙，在她步子的衬托下，更显的妖娆。
等宋黎走远了，顾仲南身边原本围着的人，虽然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小声咕呶着什么，可也是很有眼色的没有凑上来。顾仲南把手里的香槟喝掉，丢掉杯子，拽着我七拐八拐的走离了会场中心。
他拽住我手腕的力气很大，掐的我十分不舒服，我虽然有心挣扎，但是因为寻思着大佬这是有事和我说的样子，于是十分老实一言不发的跟在他后边。
一直拐到了会所的一个木质门面前，推开大门里面是一个面积约二十米大的露天阳台，顾仲南把我推进去，左右确认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人以后，反手把阳台的门关了，才转过身来面对我。
“以后没有我在的时候，你离宋黎那个女的远点，别缺心眼一样，她领你去哪你就去哪。”
他整个人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声音低沉，咬字有些圆润，发音的方式紧绷中带着笃定，脸部轮廓在阳台昏暗灯光的照耀下美的诱惑又禁忌。我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虽然这家伙刚才的语气不太好，说话的用词还有些过分的称呼我为缺心眼，不过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我决定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他。
你长得好看，你说的都对。
看我半天没搭腔，顾仲南似乎是觉得我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微微弯下腰，凑近了我一点。
食指伸出来，戳了戳我的脑门。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我退后了半步。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没聋，我听见了。”
顾仲南直起身，叹了口气。
“最好是真的知道了。”一脸愁容。
我歪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想，这张脸比宋黎的那张可好看多了，五官分布，线条比例，骨骼的突出，三庭五眼每个地方都是过分优秀的那种。
前两次见面，忙着签合同谋生，没有心情好好欣赏。
这次，真是越看越觉得……
这么好看的脸，不做成雕塑可惜了。
转念又想了想，以顾仲南的这个身价，我要是用他的脸做雕塑，别的不说，光这个版权费，这个黄世仁就能讹死我……
“唉……” 贫穷，真是人类永远的痛！
一声叹气过后，顾仲南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我没有强制你交友的意思，你别难过。除了宋黎，别的人，你爱和谁玩和谁玩，想怎么玩都没关系。”
顾仲南似乎有些误会，以为我刚才的叹息是因为他禁止我和宋家大小姐接触而引发的一系列反应。
一边解释，他一边略带踌躇的安抚我。
“我不让你理宋黎，和你没关系。主要是宋黎——那个女的有点邪性。”
我一听，这里面显然是有故事。
“怎么讲？她干什么了？”好奇心一上来，我整个人就显得比较八卦。
顾仲南欲言又止，看见左边有个木椅秋千，拉着我走过去坐下，将整个故事，缓缓的给我讲了出来。
按照顾仲南的说法，他和宋黎确实从小就认识，但是两个人也确实算不上青梅竹马。他从小心智比一般的小孩要成熟的多，所以宋黎抱着洋娃娃在楼下扮家家酒的时候，他都在阁楼的书房里看自然与科学。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招到了这位大小姐的青睐。
在无意中看见过他一面之后，大小姐死活非要嫁给他，给他当“王后”。（主要是一种儿童角色扮演游戏）
顾仲南毕竟当时是一名心智成熟的儿童，非常严肃的拒绝了这种无聊的游戏。
拒绝一个人以后的顾仲南可能格外的招人喜欢，原本宋黎对他有的五分好感，在这次拒绝以后，变成了十分。
随后就有了宋黎长达十年之久的缠人行动。
动静闹得特别大，差不多他那片别墅区的大人们都知道，他是被宋家内定的小女婿。这让他不厌其烦，十分烦恼。
故事讲到这里，虽然烦躁，但是也还算正常。远远到不了顾仲南说的那种邪性的程度。
事情很快发生了变化。西川因为是个大城市，所以教育水平一直在全国都算是名列前茅的。一个在宋阳德家做了很久的厨房阿姨，因为孩子教育问题，把她远在乡下的打算上初中的女儿接了过来，打算花点钱，把孩子安排在西川上初中。
这个姑娘姓陈，叫陈晓冉，性格乖巧文静，长得也十分漂亮。
顾仲南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陈晓冉到达宋家的那天，他正好就在宋家，被父亲带去做客。
小时候的宋黎，远没有现在这样好看。
她敏感自负又自卑，在自家厨房拿水果看见陈晓冉的时候，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后来有一次，他又去宋家做客，被宋黎看见帮助妈妈除草的陈晓冉和顾仲南在花园里说了几句话之后，整件事情就开始往是空的方向走了。
宋黎当时就从楼上冲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暴打陈晓冉，偏执的一边打一边撕扯，给陈晓冉的脸上挠了好几道血印。
后来大人们回来的时候，只随便打发了两句，说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宋阳德象征性的赔了两万块钱，厨房阿姨毕竟要靠宋家吃饭，看伤口不大，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对自家女儿管的更严了一些，平时没有什么事情，不让陈晓冉出房间，只在屋子里面复习功课。
这只能算是一个插曲，真正的事故，发生在一周以后。
那是夏天，顾仲南清楚的记得自己那天正在参加学校的一场物理竞赛，从学校出来以后，就听到了整个别墅区的大人在讲。
说宋家的宋黎和厨房阿姨的女儿打起来，宋黎对着陈晓冉泼了一壶的开水。陈晓冉的半张脸，但是就不行了。
再后来，就是在餐桌上，听见自家大人们在讨论，宋家那流畅的手段。
宋阳德赔给了厨房阿姨家二十万，并哄着阿姨签下了保密协议，厨房阿姨为了女儿的医药费，虽然察觉出不对劲，可是也没有挣扎什么就签了。和宋家相比，她们家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憋屈，这笔钱也不能不要，自家女儿还在医院等着治病呢。
一切动作安静迅速，就像是早就洞悉安排好了一切一样。
宋黎依旧是大家口中优秀的大小姐，宋家厨房的帮佣也换了一茬人。一切井然有序，就好像那场惨剧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偶尔，顾仲南还能想起陈晓冉那双怯弱又认真的眼睛。
“那年的宋黎，不过刚刚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