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差不多两周,我在顾仲南的律师的陪同下,去玄阳湖警察局录了口供。
大概是因为顾虑到我是女生,并且还是受害者的关系。录口供的过程中,全程都有女警的陪伴。陪着我的女警察是一位看起来面相就很和善的爽利女生。在问到一些比较私密的问题的时候,她还会下意识的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抬起头观察我的状态。似乎如果我的状态不好,她就喊停。
十分照顾我的心情。
大约来回询问了四个小时左右,我就被通知可以直接走了。事实差不多都清楚,甚至后边的出庭如果我不想,也可以直接提供这份口供。我可以选择不出庭。
从警察局录完口供出来,陈律师就先走了,来接我的是徐雯雯。
小雯雯在我出事以后,连续一周的时间没有陪着我,一直泡在剧组。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因为挂念邢光远,才没来找我,当时还有些小小的郁闷来着。
后来她拿了一张剧组的道歉声明回来以后我才知道,她是去剧组给我讨要赔偿金去了。
徐雯雯在给我做助理以前,一直都是跟在顾仲南身边的,不说舌灿莲花,那逻辑方面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没想到,她本科专业学的是民法。虽然她大学毕业之后没有去做律师,但是背背法律条文,在生活中追求自己的合法权益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身为朋友,她十分了解我贫穷的本质。当下就拉着邢光远去剧组找到导演制片投资人,舌战群雄,硬是从剧组的管理方面讲到了雇佣法的安全手册。
最后,从抠搜的制作人手里,硬生生的帮我要到了二百万巨款的经济赔偿金。
二百万啊!
什么概念朋友们?
我和邢光远我们俩领着十个实习生,最后才一起分三十万,就这,制片人还三天两头拉着我加班,让我给他赶工,恨不得把我累死在工作岗位上,才觉得自己心理平衡了,没有赔钱。
这一下子能抠出二百万,徐雯雯简直是我辈的楷模。
我把这一通夸奖给徐雯雯吹了过去,徐雯雯面带微笑的扶了扶自己脸上反光的黑框眼镜“制片人还是抠搜,我都快拉着陈律师去给他普法了,他就只愿意出二十万,说多了一毛钱都没了,剧组拿不出这些钱。还是那个投资人叫颜什么什么的那个家伙给补的。他倒是算明理,觉得剧组确实在安保和人员选择上有问题……”
“最重要的,你出事的场合就是剧组租借的会议室,这妥妥的就得算工伤!何况施暴人员是剧组的管理层!性骚扰事件你又不是孤例,明明以前刘真诚也出现过这种事,他们还敢用他,自己作孽……”
“他们今天把支票给我的时候,我立刻就去银行提出来转到你银行卡里了,是大额资金所以可能会慢一点,但是24小时之内一定能到哈,你注意一下。”
说道这,徐雯雯皱了皱眉头,侧过脸看了我一眼。
“嗯……今天那个姓颜的投资人给我支票的时候,说想找个机会跟你当面道歉。其实之前我去谈判的时候他也提过,不过都给我绕过去了。今天他又说了一边,我没有直接答应,不过还是想着告诉你一声……这毕竟还是你的事情,我觉得选择权还是得你说了算。”
我突然想起了买冰淇淋的那天袁菲菲那张执拗偏执的脸。
她那时候分明和我说的——
“确实是颜承嗣主动和你搭的话,可是如果你义正言辞的拒绝他,他还会再来找你第二次第三次和后边的无数次吗?明明就是你给了他你可以的信号,他才会往你身上贴的!”
可是徐雯雯带回来的小沈所说的剧组八卦里面,说的是颜承嗣说袁菲菲非要他去,他才过去的。
这里面的水分出在了哪里?
如果有人说谎的话,那么说谎的人是谁?说谎的目的又是什么?
直觉上总是感觉颜承嗣像是知道什么样的样子……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见见他。
“见吧,袁菲菲失踪之前,最后一面见得就是他。他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徐雯雯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侧过身看向车外的车河,不知不觉的开始想念顾仲南了。
顾仲南一周前离开玄阳湖,回了西川。因为我这次出事,他在玄阳湖停留的时间有点久,西川那边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等着他商议。时间耽误不起了。
我对于他的离开,其实原则上是一点情绪都没有的。
那天清晨,他再一次从我床上醒来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其实是无措。
老实讲,身为一个雇员来说,顾仲南对我好的有点过头了,说我完全没发现这件事?那完全就是自欺欺人的糊弄自己玩。
可是现实层面,我又确实不能让自己“发现”。
因为‘发现’之后的这个后果,是我承担不起的。
顾仲南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无底线的好?我其实从各方面的细节也能猜测个**不离十。不过就是宋黎之前和我说的,我长了一张和顾仲南初恋有几分相似的脸。
原来我们俩没有走到这一步,仅仅只是老板和雇员关系的时候,我可以不在乎这件事。可是一旦这一步迈了出去。我就不可能在装傻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我这个雇员,现在多少有点‘替身’意味的职责在,那么就更不能放任自己沉沦,放任自己迷失。
顾仲南可以在事后拍拍自己的衣角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走人。
我却输不起。
我输不起这份工作,更输不起我的心。
但是顾仲南离开了玄阳湖以后,其实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尽管我在人前尽量克制,但是其实,对于这次的刘真诚袭击事件,我是有点PTSD(创伤后应激综合征)的。
我无法和另外一个人不熟悉的男人平静的待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哪怕这个人是个医生。
平平常常的一个身体检测,我都会对着房顶呼吸急促,大脑空白,手脚发麻。
检测的时候,一定要密密麻麻有三四个女护士围着我,我才会有点安全感,可是恐惧感依然还在。
最后,我抓住顾仲南留在医院的一件穿过的衬衫,情绪才稳定了一点。
我后来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差点以为自己这是陷入了什么该死的爱情……
一直到我拉着周长垣医院的心理医生,在露天的后院聊了一下午,才隐约对这件事有了一点点的参悟。
在我被刘真诚缩在会议室,面对暴力的时候,第一个冲进来接住我的人是顾仲南。我的大脑极度的恐惧刺激下,记住了他的身高触感和气味。
换句话来说,就像烤海鲜那天晚上我想的一样,顾仲南这个人,现在变成了我安全感的同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