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和这位大胡子副导演，基本上天天见面。
在剧组里面，副导演往往是比导演还要忙碌的存在。
导演掌管大方向，但是很多非常细节非常具体的事情都是由副导演负责的。
因为这个原因，那个大胡子副导演第二天又出现在邢光远的工作室的时候，我和邢光远，我们俩谁都没有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觉得有个监督工作的导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前一天他眼睛里带着的那种若有若无充满目的性的注视，我没有在第二天再次感受到。
对这个人，我也就慢慢的放下了戒心，觉得他前一天可能真的是眼神不舒服。
他来了之后也不做什么，就围着我们俩的工作台转圈圈，东摸摸西碰碰，没事就拉着我们聊天，讲述一下他前半生艰难的人生经历，和现在的辉煌成就。
嗯，他说的真情实感，但是整体情节平淡乏味，也不过就是大学毕业以后没有好导演赏识，他努力拉关系喝酒，认识一票朋友，现在在影视圈一呼百应之类的骗傻子的言论。
我和邢光远也算是兼职多年的人了，知道这位怎么说也算我们俩半个老板，所以也就一边听着一边无脑的吹捧，指望他早点说完，好让我们俩耳根子早点清净。
谁知道这位副导，是个贼没有眼色的家伙，好不容易，今天工作结束了，以为可以安静一会了吧。他豪气冲天的表示没见过我们俩这么靠谱的美术，明天打算还来。
我这边倒是还行，没什么反应，邢光远那边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这人虽然是个话痨，但是最忌讳工作的时候有人在他耳朵边上逼逼叨叨的。
这一点，徐雯雯倒是罕见的和他有了共识。
徐雯雯非常讨厌这位副导演。
问她什么原因，她倒是也没说上来什么，只说看着不像好人。
我寻思我们做人还是不能以貌取人的，就苦口婆心的教育她：虽然这位副导长得确实不怎么正经，说话也不怎么专业，但是毕竟是搞影视创造的，可以理解。
这年头搞影视的幕后人员，要是在气质上不把自己搞得超凡脱俗的猥琐一些，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专业，不好意思见人。不信你看看邢光远。
徐雯雯听我的话歪头看了看邢光远的造型，终于认同的点了点头，说：少夫人你说的对，确实是我浅薄了，没想到这一层。
邢光远被我们俩揶揄了一顿，都没听出来不对劲，还傻不拉几的对着镜子，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边认真的说“我就说为什么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绕着我走呢？原来是我超凡脱俗的艺术家气息暴露出来了……”
瞎聊归瞎聊，徐雯雯看着副导演还是心理不舒服，于是就拍了他的照片，去找自己熟悉的人打听关于他的消息。徐雯雯虽然一直在西川混，但是毕竟是首富身边的人，想要打听个有点名气的导演，这人脉关系还是可以办到的。
这一打听，就知道了不少了不起的密辛。
副导演的真名叫刘真诚，结果长了一个一点都不真诚的脾气性格。
他进入影视圈已经有十五年的时间了，为人的特征呢？就是满嘴跑火车的喜欢吹嘘自己的能力。而且私生活不是太检点，经常会和同剧组的小姑娘闹出点不干不净的绯闻。
上一个剧组还被人一个跑龙套的小姑娘给告了，说他性骚扰。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不了了之，但是他的私生活不怎么样，在圈子里也算是搞得众人皆知了。
这样一个家伙，按理来说应该不太好找到愿意接纳他的剧组了吧？
唉，可是影视圈实在是靠谱的人才稀少。
这家伙虽然私生活不咋样，还喜欢拉帮结派的吹牛B，但是有一点是真的不错。就是他便宜。
要的钱在副导当众算是底层的，干起活来呢，也勉强算是仔细认真。因为入行时间久了，大部分的摄像、灯光他都熟。剧组在组队之初，要是拉上了他，后边的拍摄差不多就搞定了一半。
而且在专业方面，摄像掌镜，演员走位，拿捏剧本情感也都算是表现的可圈可点。综合一考虑，制片人对他的私生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要不说不能随便知道一个人的过去。
在知道了刘真诚的过去以后，第二天我和邢光远再看见他的时候，就没有办法用平常心来面对他了。
虽然面上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在交谈的过程中，我和徐雯雯都下意识的距离了他两米远。
人呐，很难认清楚自己的处境。
刘副导演心里是个没有数的人，基本上看不出来我和徐雯雯不爱搭理他来，没事就过来凑热闹。一会拍拍肩膀，一会摸摸后背。
这种程度的骚扰，其实对我们来说是有点难办的。
我们这种靠手艺赚钱的人，其实是不好得罪领导的，哪怕这位领导仅仅只是一名副导演。但我和徐雯雯都是女同志，虽然暂时刘真诚的尺度都在可控范围以内，可是毕竟这还是个有骚扰前科的人，心里没点膈应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夸奖一下邢光远同志的仗义了。
一向像个木头疙瘩一样的邢光远，再听完这位副导的八卦之后，整个人的脑壳就像开窍了一样，忽然他就懂事了。
刘副导刚打算拍我的肩膀，他就凑上去搂刘副导的腰。
刘副导刚打算摸徐雯雯的后背，他就赶过去缠刘副导的大腿。
总之，刘真诚在哪他在哪，笑的一脸阳光，一边喊哥哥，一边对着大胡子上下其手，又搂胳膊又搭腿。
到了后边，基本上刘副导全部心思都用在如何拒绝他了，完全忽略了我和徐雯雯。
一天这么磨下来，刘真诚看邢光远的眼神都变了，迷茫中带着警惕，自得中带着一点苦恼。
我其实明白他的苦恼，毕竟是个不熟半陌生的人，上来就对自己这么没完没了的纠缠，搁谁都得有点苦恼。
可是眼神中的自得，我是真的没看明白。
我这个人面对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喜欢找个人讨论。
身边正好有徐雯雯，我就把自己的不解和徐雯雯说了。
徐雯雯听完我的话，嘴角邪魅一笑，扶了扶自己泛着白光的眼镜，一脸掌握了全世界密辛的姿态，异常得意的和我说“这大胡子摆明了以为邢光远看上他的美色了。所以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宝刀不老，男女通吃。”
我歪着头想了想这个过程，不得不在邢光远的背后默默的竖了一个大拇指。
为了同袍的安全，邢光远同志出卖色相，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精神，真是可歌可泣。值得我们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