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切都走上正轨，图南关心起饱受摧残的詹姆斯。
“如何？”她问。
“扛得住，内脏和骨头没事。”
“还能再坚持半小时么？”图南问他，“将当时的事，还有陛下的决心说给这里站着的各位？”
“可以。”詹姆斯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龇牙咧嘴回答得果决。
“不能让陛下的心血白费，不过最近这一年的事估计要皇后您来补充。”
图南颔首。
众臣终于知道他们英明的王，究竟是顶着怎样的病痛为帝国的未来夙夜难眠地筹谋。
“要是……要是陛下早点有孩子就好。”
有大臣脱口而出。
“哦？”龙靖渊下巴一抬，“你什么意思？是对陛下选定的皇后有什么意见？”
“不，不是。我是说……早点生下孩子陛下可以早些培养。我就是假设，假设一下。”
这位耿直的大臣磕磕巴巴。
“呵。”龙靖渊厌烦极了，“有什么合适的人选？选个脑子不清楚野心还大，除了阴谋诡计之外啥都不会的？”
他意有所指。
开口的大臣不敢再接话，大家都知道这位说得是太后。
照詹姆斯所说，太后等于是和两位陛下有杀母之仇。
虽然是育母。
可从最近上面对育母的政策变动，谁都能看出上位者对育母的看法。
谁也不敢再提出育母本也不算人。
既然如此，自然要有人为陛下生母之死负责。
太后难逃其咎。
不停有人偷偷打量那位老妇人。
太后垂着眼。
直到此刻，她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做错之处。
她花了多大精力才说服自己和那个平庸却又自大、恶心又暴虐的君王在一起？
那人比她整整大了将近三十岁。
前面死去了四任皇后。
不为了权利，她还能为了什么？
爱情？帝国的前途？
可笑。
她安排了那么多年轻雌兽给那个昏聩的君王，最后居然是一个育母怀上孩子。
她当时就想，这是上天终于开眼。
她将有一个“亲生”的皇子。
可是谁料到，皇帝，这个他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居然在那那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一切。
他没显露出任何异样。
可真是能忍。
太后面无表情看向图南。
“我不过是时运不济。”
她昂着头、挺直腰背，不肯显出颓色，虽然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
“我没有输给你，只怪我不够心狠。”
“我自认对他尽到了母亲的责任，或者说，我早就忘记他不是我的真正的血缘亲人。”
“我有好好养育他，按帝王的标准教导他，”她的眼神幽远，“可他，却这样回报我。”
等视线落到图南挺着的肚子上，她诡谲地笑了。
“看在都是雌兽的份上，我要留给你一句肺腑之言，那就是——不要对帝王怀有一丝善意，他们都注定是冷血之人。可千万要想好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啊……”
群臣哗然。
刚才听到那样的帝国秘辛，他们也不过是左右摇摆，权衡利弊。可太后这样的言论却让他们感到异常刺耳。
“可笑！皇后的职责当然是诞下合格的帝国继承人！你自己失职还要蛊惑他人！”
一个老臣暴跳如雷。
太后根本不理他，左右她都已经满盘皆输，顾柏瀚当场背叛她，而她的家族可不会在这种时候再给她任何支持。
她现在只希望给所有人心上都扎一根刺。
特别是图南。
可千万不能比她过得好啊，凭什么，是么？
龙靖渊嘴一撇就要骂人，图南一个眼神，这位就翻了个白眼闭嘴。
“皇后的职责？”
图南略笑了笑，她不打算在这和这些人多说，和这些政客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和站在顶峰的陛下不同，和站在底端的民众不同，和在前线拼杀的士兵不同。
他们不过是一群躺在权势惯性中的古老僵尸。
同样的芯子，换着不同的表壳罢了。
“这种问题，您需要问陛下。”图南温和地将这个问题抛给现在无法说话的陛下，态度谦卑。
“陛下选择我，自然有他的考量。”
“而我想……我只要保持现在的想法，将孩子生下来，抚养他们长大，为陛下守护住这个帝国。”
图南满脸虔诚，“就是回应了陛下。”
“您说是么？”
老臣连连点头，对这位皇后这种知进退，懂得自己位置的说法非常满意。
“陛下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图南端庄地冲他点头。
太后气坏了，她冷笑连连。
“你们这群蠢货，蠢货。等着吧！”
“你们尽管安心……总有你们发现这位皇后变成‘太后’的那天。”
太后哈哈大笑。
挺好，这位皇后的野心总会显现，而那时候，帝国的动荡才会彻底展开。
她自可以慢慢等着看戏，毕竟她现在还是太后，一个皇后是绝无可能将她送上路的。
最多不过软禁。
“彭队长，护送太后回宫吧，请近卫军仔细太后宫殿的安全。”
是，图南现在暂且只能如此处理。
她不急，日子长着呢。
刚才她就说过她只想保持现有的想法，而她的想法是——政治？一切都要靠实力和功绩说话。
而她可以大声说话的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肚子轻微抽动一下，这个感觉？
她扯了扯龙靖渊的衣袖，对方正不满意地瞪着太后，看起来很想直接下手的样子。
他不爽地低头。
图南轻声说：“我感觉……我这是要生了。”
龙靖渊歪歪头，一下没明白过来。
倒是旁边站着的詹姆斯一下跳了起来。
“什么？这是提前了啊？哎呀没事的没事的，”他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瞪着龙靖渊骂道，“傻了？抱她回去啊，寝宫不是都准备好一切设备了么！”
群臣这下也发现了上面的动静。
“皇后要生了？没事吧。”
龙靖渊没计较被骂的事，上手就要抱图南，图南推着他不肯乖乖被带走。
她指着陛下的治疗仓，坚持着要求：“陛下，让陛下也回寝宫……”
留在这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她一眼看到孔嘉木整个人呆呆地站在一边，强撑着安排他：“你送顾老去莱恩那，第六军团还是很需要一个顾问的。”
“你可以闭嘴了，”龙靖渊不耐地打断她，直接抱上她走人。
“他们又不是没断奶，用你交代？”
也是。
图南愣了愣，果然是……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