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谢晋元，请讲。”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
“中民，我是张伯亭。”
话落，谢晋元脑瓜子嗡嗡作响。
张参谋长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难道是嘉奖他们的？
也对,校长嘉奖的六等宝鼎勋章还没有发下来。
今天，他们更是打掉日军两架飞机。
肯定是嘉奖没错了。
但接下来，张伯亭的话。
如同一根针，刺痛着谢晋元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中民，委座最新指示。
命令你部，于明日晚时。
从北西Z路的新垃圾桥，撤入租界。
之后，再从沪西归建。”
谢晋元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初让他们死守四行仓库。
全体官兵便抱定必死的决心，死死地钉在四行仓库。
可打了这么多天,牺牲了这么多战士。
现在告诉他们，任务已经完成。
可以撤退？
这是在羞辱他谢晋元，更是羞辱牺牲的战士。
“张参谋长，中民只求以军人之身。
国破家碎之际，报效先人。
30万兄弟倒在外面，你现在让我撤退？”
电话这头，张伯亭语重心长。
“中民，自古以来战争就是政治的附庸。
可国府的实力相差太远,在这次谈判中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如果战争一直打下去，日军会不惜一切代价。
甚至调动重炮，对四行仓库发起进攻。
到头来，会死更多的无辜百姓。
他们将要承受的，是更多的轰炸和妻离子散......”
谢晋元愣住了。
他不是不懂政治，所以张伯亭的这一番话。
让他再次动摇。
外面，徐潇正在给一名战士取出弹片。
杀猪般的惨嚎声，重新将谢晋元拉回现实。
“张参谋长，我拒绝撤退！”
......
“张参谋长，租界方面已经与日军达成协商。
等会儿，他们会在新垃圾桥上铺设红十字标识。
双方进入停战。”
张伯亭整理着军服，眼神凌厉。
“备车！”
不久后，轿车停在四行仓库前。
战士们认出是张伯亭，立刻将其迎进来。
“张参谋长好！”
张伯亭环视着周围。
绑着绷带，横七竖八躺着的伤员。
衣衫褴褛，酷似乞丐的哨兵。
眼眶微微泛红。
在战士指引下，来到谢晋元办公室。
“张参谋长，你怎么来了！”
谢晋元有些惊讶。
没想到张伯亭，会亲自来一趟。
张伯亭什么也没说，他明白。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谢晋元属于一根筋。
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张伯亭取出一封电报，拍在桌上。
谢晋元的目光，落在了电报上。
[常凯申电令]
谢中民钧鉴：
职部奉军事委员会令，命88师524团一营即刻撤出四行仓库。
执行不得有误。
若敢违抗，军法从事，严惩不贷。
凯申手谕
廿四时急电！
看完这封，来自常凯申的急电。
谢晋元就像，被抽空了浑身的气力。
“中民，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伯亭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摇着头。
你说你是军人，那么面对委员长的手谕。
就不信你谢中民，还敢抗命不成？
果然，这封电报的效果显著。
“张参谋长，中民领命！”
......
两人离开办公室。
张伯亭对四行仓库的守军情况，很是好奇。
提出让谢晋元带他逛逛。
正好撞见了，前来汇报日军动向的黄超。
谢晋元抓住机会，把黄超拉过来介绍。
“张参谋长，这人叫黄超。
军事指挥能力和枪法出众，中民力荐其做524团1营的作战参谋。”
张伯亭有里到外的打量黄超。
发现眼前之人，不简单。
佩戴下士军衔，可面对自己。
却一点也不怯场，眼神坚定。
谢晋元又介绍，“黄超，这是我们88师参谋长。
张伯亭，张参谋长。”
张伯亭三个字，在黄超脑海中不断重复。
糟了，这是来让他们撤退的。
可兵就是兵，将就是将。
黄超此时，哪怕再不满。
也只能敬礼。
“见过张参谋长。
张参谋长，我有重要的军情需要向谢团副汇报。
还请张参谋长稍等片刻。“
张伯亭挥挥手。
黄超把谢晋元拉到旁边，低声叮嘱。
“谢团副，关于我会法术这件事。
万不可透露出去，否则后果很严重。
还有那些武器装备，先让战士们藏起来。”
或许是两人，聊的时间过久。
再次回到张伯亭身边，张伯亭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中民，就送到这里吧。
今晚，我会在桥头等着兄弟们凯旋！”
目送对方上车，谢晋元心情万般复杂。
......
“谢团副，张参谋长是不是带着撤退命令来了？”
黄超语气激动。
谢晋元眼睛瞪大，“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
黄超皱了皱眉，快速说道：“谢团副，我们不能撤退！”
按照历史轨迹。
一旦他们撤出四行仓库，答应让他们前往沪西归建的承诺。
统统作废。
不仅被卸了武器，还被关押在孤军营。
谢晋元后来会被叛徒刺杀。
大部分战士，会在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
被日军带走，辗转各个战俘营。
最终能够活到抗日胜利的，不足200人。
谢晋元点上一支烟，十分理解黄超的心情。
如果没有常凯申，那份密电。
他断然不会选择撤退。
所以，谢晋元直接把电报拿给黄超。
看完后，黄超气笑了。
把老常的密电，当成废纸一样撕碎。
“黄超，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难道我谢中民心里就舒服？
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见劝不动谢晋元。
黄超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也罢，只有让谢晋元看透国府。
才会对国府去媚，也便于日后的发展。
“谢团副，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撤退。
那我也不劝你了。
日军绝对不会轻易地放我们撤退。
今晚，将会是一场血战。
我建议，留下一支部队断后。
确保更多的兄弟，能够安全撤入租界。”
这是黄超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
只有留下一支武装力量，才有机会把谢晋元等人救回来。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留下来的队伍，十死无生，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