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带着媳妇,来到一条远离镇中心位置的街道。
眼下这个年代,劳动市场还没有正式成立,这里更像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一个地方。
站在街口,一眼望过去,便能见到许多人蹲在土路两旁,手里举着木牌,上面写着“油漆工”、“泥瓦匠”、“搬运工”等等,方便雇主迅速找到需要的工种。
“媳妇,先吃个包子,吃完咱再进去找人。”苏木将一个大肉包子递过去。
陈秀清摇摇头:“我不是很饿,还是你吃吧。”
“不饿也得吃,你现在是俩人,只要不感觉撑,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该多吃。”苏木坚持道。
陈秀清脸颊微红道:“那我吃一半好了,另一边你帮我吃。”
说着,就要把包子掰开。
“不用掰,你直接吃,吃不下就给我。”苏木笑道。
陈秀清俏脸上的红晕,瞬间加深几分,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吃了大概三分之一,她把包子递过去道:“我吃饱了,你吃吧。”
“就吃这么点啊?”苏木不满意道:“把馅吃了,我吃包子皮就行。”
“别胡说!”陈秀清娇嗔道:“我真吃不下了,你再不吃包子该凉了。”
苏木只得把包子接过来,三两口便吃了下去。
两人走进街道,目光左右看着。
每当苏木看过去时,被看到的人便露出笑容,眼中亮起希翼,但随着苏木扭头,希翼又很快消失。
走了差不多半条街,陈秀清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街边一个头发半白,鼻梁上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低着头,脸上胡子拉碴,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但身上的衣服却是很干净,身上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气质,跟周围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陈秀清看了半晌,不确定地开口道:“高老师?”
“嗯?”中年男人抬起头,起身对其上下打量一阵,旋即讶异道:“你是……陈秀清?”
陈秀清连连点头:“是我,高老师。”
这时,苏木也认出眼前的男人。
对方名叫高明,是两人上中学时,教物理课的老师。
其生动有趣的教课方式,以及对学生认真负责的态度,在学生里相当有人缘。
高明不同于其他老师,动不动就来一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没有笨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苏木甚至现在还能依稀回想起这位高老师,在课堂里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跟眼前这个头发半白,看起来有些颓废的中年人,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高老师,您不在学校教课了?”陈秀清开口问道。
高明点点头,笑道:“教完你们那一届,我就被学校辞退了,后来也干了些别的工作,但都没能长久。”
陈秀清欲言又止,似是想安慰几句,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苏木对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因为太过于认真负责,不懂得变通和人情世故,很容易让人觉得死较真,高明就是这样一种人。
没有哪个领导,喜欢手底下有这样的人。
这时,高明看向苏木,仅用了片刻的工夫便认出他来,笑道:“你是苏木吧?”
“是我。”苏木点头问候道:“高老师,没想到好几年没见,您还能这么快认出我。”
“那是因为你留给我的印象很深刻。”高明一副幽怨的语气道:“我第一次给你们上课,你就在教室门上放了盆水,我罚你站着听课,你就往我杯子里放蚂蚱……”
苏木摸了摸鼻子,干咳两声道:“当年不懂事,高老师见谅。”
高明摇头失笑,感慨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好像昨天你们还是小孩子,一眨眼,就都长这么大了……诶?你们俩?”
“高老师,我跟秀清已经定亲了,这次是来找个建筑队,打算盖新房,年后我们就结婚。”苏木说道。
高明握拳,捶在苏木肩膀上,笑道:“好小子,咱班最漂亮,成绩最好的同学,倒是让你这个最调皮捣蛋的家伙娶到手了!”
一番寒暄过后,师生三人都是有种唏嘘不已的感觉。
“高老师,您等我们一会儿,等找到建筑队,我们一起吃顿饭。”苏木说道。
高明摇头拒绝道:“不了,等你们结婚的时候,给我来个信,请我喝杯喜酒就行了。”
言毕,压低声音道:“这条街上有个下巴上长痦子的包工头,那人能说会道,但收了钱就变得蛮横不讲理,还偷工减料,你们找人,可千万别用他。”
“高老师,谢谢您的提醒。”陈秀清鞠身道谢。
两人继续朝前方走去。
不一会儿,便见到有举着“承建房屋”牌子的人,蹲在路边。
苏木选了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迈步走了过去。
那人顿时来了精神,站起身道:“老板,要盖房子吗?”
“嗯,你先看看这张图纸。”苏木从口袋里掏出图纸递过去。
那人伸手接过,展开后看了一眼,忍不住惊讶道:“霍!这图画的真够专业的,老板是找专业的人设计的吧?”
苏木点点头,问道:“这活能接吗?”
“能接!”
那人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田金海十三岁开始学徒,今年四十三,干这行整整三十年,比这复杂的活儿我也接过不少。”
苏木直接问道:“全算下来,需要多少钱?”
“那得看老板你打算怎么盖,还有是自己买材料还是包给我了。”田金海回道:“如果全包给我,这个面积,土胚房的话,两千五左右就能盖起来,砖瓦房就贵了,得花个六千五左右。”
苏木继续问道:“砖瓦房,最快多久能建好?”
听到要盖砖瓦房,田金海不禁笑容更加殷切,回道:“快的话半个月,慢点的话,二十天怎么也够了。老板要是着急,可以先把材料买好,等开春之后天气回暖,马上动工,能节省一些时间。”
顿了顿,讪笑道:“不过,如果让我买材料的话,老板得先给我买建材的钱。”
没等苏木回话,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自后方传来:“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