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经历的劫数似乎可以被改变，譬如香儿的死。
如果能破开当初自己对阿离的执念，解开心结，是不是她和季离就可以顺利出去了？
“阿北姐姐，我们这次有好运气偷回来包子，以后可怎么办呀？”香儿打破沉寂的空气讷讷开口。
“以后我去偷，你们在桥洞底下待着。”阿离小脸被冰风臊的通红，他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不行。”上官北北冷冷开口阻止道：“那包子铺的小二一看就不是善茬，下一次万一被抓住打死了怎么办。”
“那我们总不能饿肚子吧？”香儿见上官北北不让他们再去偷包子有些焦急。
“有个法子倒能缓解燃眉之急。”上官北北定定开口，眸光却是一沉，“不仅我日后衣食无忧，你们也不必再挨饿受冻了。”
“姐姐竟知道这种好法子？”香儿眼前一亮，又惊又喜。
上官北北面无表情地开口：“西街不是有家红楼？据说里面正缺伶人，我去卖身换钱，这样一来，你们二人也可靠着我卖身的银两过些日子。”
“不行！”阿离声音中带着怒气。
这个狼崽子看上去倒是和当初一般假仁假义，哼，恐怕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后面难保他不会又为了一己私欲夺了自己卖身的钱。
“为何？”上官北北斜眼睨着他反问。
“因为......”他顿了顿，半晌咬牙切齿，澄澈的眼眸里满是恨意道：“我娘便是这般去世的。”
他话毕，上官北北怔了一怔。
咦？不对啊。
过去这狼崽子纵是任她何般威逼利诱也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怎么如今竟主动说出来了......
“阿离，你的娘亲去红楼也是做伶人的吗？”
阿香话毕，面上虽气恼倒没有见着多少吃惊的神色，毕竟他们这些乞儿十有八九都是拜那红楼所赐落得如今无家可归的下场。
“......是。”
“那红楼最是可恶！”香儿有些义愤填膺，小脸气得红扑扑的，“将我们害的这么惨......”
上官北北忍不住撇了撇嘴。
其实香儿他们这群孩子的身世凄惨倒也不能全怪旁人。
毕竟前世因，今世报。他们这群乞儿前世皆是干尽烧杀抢掠的怨魂投胎转世，这一世因果循环才落得如今的凄惨下场。
上官北北当初被剥夺了前世今生的记忆来此历劫，原也是上苍为了渡化怨魂而设下的劫数，而关于怨魂的种种自然也是她飞升武神后从司命星君那里得知的。
“这件事我主意已定，你们就别管了，老老实实地给我在桥洞底下待着。”上官北北目光冷傲，气度风姿全然不是小乞丐而是九天神祗。
哼，灯花老妖怪，不就是幻境吗？姑奶奶可没在怕的！
......
西街红楼外。
季离玄衣墨氅翩然立于一处灿艳如霞的楼宇前，红色为底，墨色妆染，越发衬得这位年轻公子面如冠玉，天人之姿。
面前朱漆红瓦的楼中袅袅飘出诡异的歌声，时而旖旎哀怨，时而婉转悠扬，仿佛这声音是由千百个女子一同发出，余音绕梁。
人间的殿宇或雄伟庄严，或婉约朴素，而眼前这座通体红艳的华楼却与以上两者皆无关系，凭空透着一股子艳媚诡谲，只叫人见了无端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可怖森然之感。
思忖片刻，季离终是抬步走了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子艳俗的脂粉香气，紧接着他撩开珠帘向里走去，一路活色生香，男男女女，或追赶嬉戏，或饮酒作乐，人人脸上皆是笑颜，仿佛这里从来都不是一个伤心的地方。
宽敞的大殿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雕花麒麟椅，上面横陈着一位体态风骚的佳人，肤如凝脂，粉腮桃面。
旁人一来，定是把目光齐齐聚在佳人身上，偏季离格格不入的冰冷目光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站在她面前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小乞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身子瘦津津的，只是灰溜溜的帽子下乌黑柔软的发丝从脖颈处偷偷探出来。
季离一个偏身绕到柱子后面。
一来他在此处着实扎眼，并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二来他也有些好奇这个小乞丐到底孤身来这里做什么。
麒麟椅上，佳人美目半颌，还未开口，倒是她身侧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仆忍不住拿腔捏调，语中透着嘲讽。
“哼，就凭你也想卖身？我们这红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
“狗眼看人低。”小乞丐开口，声音异常冷傲。
“呦呵！小萝卜头还敢口出狂言？！”
男仆显然被她方才的一句激怒，冲上来高高扬起手来便要扇下去。
“慢。”
椅上妖媚的声音徐徐响起。
“花娘？”
“这可是我的贵客，放客气点。”名唤花娘的佳人从椅上懒懒睁开眼睛望向下立之人，刹那眸光灿烂若霞，她嘴角噙着有意无意的笑，“小丫头，我这红楼可不是善堂，进来了可就别想着出去，你可想好了？”
“废话少说，银子呢？”小乞丐毫不犹豫地开口。
“花娘，这小丫头灰头土脸，瘦不拉几的，你买她这不是赔钱吗？”男仆见花娘似乎打定主意，不由对这门赔本的买卖十分着急。
花娘却面带春风，丝毫没有看出对这桩生意的不满，相反眼中隐隐有些期待之色，“去，封银子给她。”
男仆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离开，不多时手里拿着一封红布袋交给花娘。
季离定定看着眼前一幕眉头兀自微蹙。
自他来到这个地方，周围的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仿佛自己曾亲身经历一般。方才他踏入这红楼，只觉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更加深了一层。
自己到底和这个地方有何渊源......
“我先回去一趟，等会过来。”小乞丐握紧花娘交给她的红布袋定定开口。
待她转头向外走，季离彻底看清了那张小脸。
一双漆黑浓烈的眼眸一如记忆中一般，无端叫他心头一暖，紧接着眸中竟微微有些发润，一个念头就这么突地浮现于脑海。
这个小乞丐......他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