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鸦转身离去,地上那一滩火红的蜡油却重新升腾起来,末了化为一只碧绿绳结飘出窗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凌空一握,绳结被男人牢牢握在手里。
朗月瞪大眼睛瞧着那一枚不过指尖大小的碧绿绳结道:“王爷,这是什么?”
季离收紧手中物什,定定开口:“上清如意结。”
“这结怎么像是被人召唤一般要飘去何处,怪异得很。”朗月蹙眉道:“不过王爷一向不信道佛,怎么知道这结的?”
季离抬起眼眸,默默看向殿中供奉的那尊上清真君像,塑像的袍带上分明坠着一枚与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上清如意结。
“收好,这可是到时候问罪的物证。”
物证?
朗月不明就里。
他接过季离手中那绿色的绳结好生揣入兜内,而后又默默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王爷,他先前也只是隐隐察觉,只是近来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自从和上官小姐纠缠上后,王爷就似乎变了。
那夜在秦烟馆,自己带着手下前去时只见王爷赤条条地躺在床上,这可把他们几个吓得不轻,后来好不容易旁敲侧击之下自己大概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本以为按着王爷以往的性子定是要将上官小姐押入诏狱,死罪就算可免活罪也是难逃。
可自家王爷偏偏超出他的预料行事,这位大小姐过得风生水起不说,王爷似乎还对她态度暧昧,对于先前打算的取消婚约一事也全然不再提起。
还有一路发生的种种光怪陆离之象,王爷从前分明最忌讳他们提起怪力乱神之说,故而跟着他的一帮弟兄皆是神鬼不论,可今日他怎么却对神怪之事一副颇为通晓的模样?
“王爷。”朗月眼望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上官小姐身上古怪的事情太多,王爷若是当真将她娶回去怕是......”
“你是怕她吃了本王?”
朗月一愣,随即接着开口道:“王爷说笑。只是上官小姐每每涉及怪事,且手段非同寻常。”
“且不论先前她一朝恢复神智,容氏母女双双毙命。上次在南塘,上官小姐一眼便看出那些少女失了魂魄,后来我们遇到巨型蜈蚣不敌,她一个柔弱女子竟三两下就将那巨虫制服。”
“还有为铁头解毒,妙手回春以及那天北街许大娘家遭贼的事情,分明有周围的百姓说看见小院里金光四起,后来我们抵达时又不见有贼,这桩桩件件都叫人不得不疑。”
朗月说着,见季离面上并无甚表情,于是微微松了口气,继续开口道:“王爷,您说上官小姐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
季离听到此处,眼底不觉划过一丝异色。
朗月看在眼里连忙低头不语。
“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本王被她给蛊惑了?”
朗月心中一惊,抬起头来正对上季离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赶紧分辩:“属下不敢。王爷一向心性坚忍,断不会被人轻易蛊惑。”
“本王的确被蛊惑了。”季离低声自言,轻如耳语。
“啊?”
朗月隐隐约约听见,恍惚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由睁大眼睛好奇地望向季离。
“王爷,依属下拙见,您还是同上官小姐保持距离为好,再说汴京那么多名门闺秀,您也不一定非得找这么一位稀奇古怪的主......”
他说着说着,就见对面某位大佬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声音不由越来越小。
“或许,本王本就是同她一般的存在。”
朗月听不懂自家王爷这句话的深意,开口道:“王爷是我朝的靖远王,一代战神,怎会与她一般?”
季离没有接话。
他又何尝没有一早发现上官北北的怪异举止,只是自从遇见这小东西之后,记忆里一些朦胧的东西似乎渐渐破开禁锢浮现脑海,那些属于自己又好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
站在后山脚下,朗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真是奇怪,方才一路走来气温竟是骤降,现下如同寒冬腊月一般朔寒。
季离淡淡扫了一眼四下,一股隐隐约约的气息从前面密林中传来。
自从在秦烟馆自己的血滴在上官北北面上一刻起,两人间便有了某种丝丝缕缕的联系,方才他便是一路尾随着这联系来到此处的。
说起来,好像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变得清晰,紧密交织起来,也是从上次上官北北又接触自己的血后出现的。
不过关于以上两点,他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
季离面上浮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或许再让这小丫头片子接触到自己的血,他就能彻底想起来自己究竟是谁吧......
......
密林深处。
青竹在前方卖力探路,上官北北优哉游哉跟在他身后,眼见着前方无路可走,青竹回头冲她无奈摇了摇头。
啧啧,好浓的一股妖气啊......
上官北北眼看着前方道路被盘根错节的老树数根挡住,不慌不忙地解开腰间的锁妖囊。
“出来。”
随着一声,里面的小蜈蚣精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
上官北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它,“说,那老妖怪在哪里?”
小蜈蚣精吓得一哆嗦,腹下千足颤巍巍往那团纠缠盘错的老树根间一指,“在那里。”
青竹眼看着上官北北和一只蜈蚣说话,不由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他眼见着那条小虫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它在说些什么。
“上官小姐,那虫子......”
上官北北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对,你现在耳目闭塞跟在本小姐身边倒不方便了。”
耳目闭塞?!
青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会呀!在军中时王爷还经常夸奖自己耳聪目明呢!
上官北北素手一挥,她肩上那只乌鸦便双翅一展“嘎”地一声飞上青竹头顶。
这是?
青竹只见那黑毛小畜生得意洋洋地在自己脑袋上慢悠悠盘旋了一圈,末了一坨黑白相间的热翔似炮弹般直落而下,吧唧一声糊在他额心。
呕!
青竹恼羞成怒,刚欲伸手去抓乌鸦,下一瞬周遭的一切却让他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