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小九进入山洞后,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漫山遍野的红花,竞相开放,虽是夜晚这里却亮如白昼。举目四望,争奇斗艳的野花丛中,离洞口二三十丈左右的距离处,一栋竹楼耸立,梦小九正好奇这是怎么回事,便见竹楼房门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八哥?”梦小九一愣之后惊讶的眨了眨眼,发现不是自己的幻觉这才跑了过去,“八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站在门口的可不就是自恋加臭屁的梦小八么。
两个月未见,梦小八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收起了玩世不恭,竟然也有几分成熟内敛的模样。看到梦小九靠近后,他没有同往常一样扑上去抱住她,而是像个哥哥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爹娘在屋里等你,随我进去吧。”
梦小九虽不解,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而且这件事还跟自己有关。她不安的拉住梦小八的衣袖,抬头看他:“八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梦小八双眸微沉,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神色,速度快的让人来不及看清。等梦小九细看的时候只剩下温柔的浅笑:“你进去就知道了,别担心,我跟爹娘都在。”说完还鼓励的拍了拍她的肩。
原本梦小九还有些怀疑的心瞬间确定了。
肯定是有事要发生,不然梦小八不会这么说。
梦小九心里正忐忑着,梦小八眼眸一闪,没有再说什么,领着她进了竹楼。
竹楼大厅内,梦大娘,梦大叔,梦小三全都穿戴整齐围坐在桌旁,看到梦小九走进来没有丝毫的惊讶,像是早就猜到她会出现一般。
梦小九跟在梦小八身后进了大厅,看到梦大娘他们一脸严正以待的模样心一沉,脚步顿了一下停在门口。
“爹,娘,三姐……”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股不安越来越强,梦小九脚步渐渐后退……就在她刚要迈出门槛,梦小八长臂一捞将她抓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小九,如果你想跟玄少卿在一起,就乖乖听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跟玄少卿在一起和乖乖听话有什么关系?
梦小八没有回答她,放开了抓她的手坐到梦小三旁边,他知道只要事关玄少卿梦小九一定不会跑。
梦小九满头雾水,她走到梦大娘旁边疑惑的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今天会来?”
她想起今晚祁天隽的古怪行径,以及他刚刚说的话,一定是娘知道她今晚回来,所以拜托祁大叔带她来这里。怪不得她什么都没说祁大叔就知道自己要问什么,感情是娘提前交待好了的。
只是娘为何要让祁大叔带她来?而且还到这么深的地方。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吗?
这里地形错综复杂,而且山间多瘴气,若不是有祁大叔带路,她肯定会迷失在丛林。
这个地方也很诡异,她在青峰山生活五百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鸟语花香的地方。
梦大娘拉她在一旁坐下,神色凝重:“小九,有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回答娘。”
梦小九心里咯噔一下,这还是梦大娘第一次对她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清亮带着些懵懂的双眸看了在座的人一眼,或许是感染到周围凝重的气氛,她也跟着严肃的点了点头:“娘,您要问什么?”
“你是不是一定要跟玄少卿在一起?”
“是,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我这辈子活着就没有意义了。”虽然不知道梦大娘为何这么问,梦小九还是没有迟疑的回答。
“就算跟他在一起有性命之忧你也不后悔?”
“没错,我答应过不会离开他的!”以为梦大娘是因为前两次的事情才这么问的,梦小九摇着梦大娘的手撒娇,“娘,你别担心,在黎池的时候我遇到过大哥,他说我跟玄少卿是天定的姻缘,而且以后我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您就放心吧。”
看着她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梦大娘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生命危险不代表不用受苦,她以为人妖相恋真那么容易吗?
想要真正与人结合,必须废掉自身的所有修为,剔除妖籍,以人类之躯经历镇妖劫。挨过去从此与心爱之人比翼双飞白头偕老,挨不过,从此成为一只普通的狐狸,与心爱之人人妖相隔。
镇妖劫有三劫,一劫为冥,二劫为天,三劫为心。
很多妖往往一劫都过不去,毕竟他们过镇妖劫时都是血肉之躯,更别说后面的两劫了。
不是梦大娘泼自己女儿冷水,实在是镇妖劫太难闯了,几千年来成功的寥寥无几,近一千年更是一个要闯劫的人都没有。
闯镇妖劫的人不会死,一旦失败却比死还痛苦。
梦大娘盯着梦小九陷入沉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梦小九疑惑的眨眨眼望向梦大叔,梦大叔平常总是乐呵呵的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跟梦大娘一样严肃的神色。再看另外两人也是一样,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爹,娘,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吧,这样沉默不说我心里没底啊!”梦小九拍拍桌子召回几人的思绪。
被她一嚷嚷,几人回过神来,只是脸色还是有些古怪。
四人相视一眼,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梦大娘深吸一口气:“小九,有一件事以前一直没跟你说是觉得没必要,如今你既然决定要跟玄少卿在一起,娘必须告诉你。”
“什……什么事啊?”娘突然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实在是让人有些害怕啊!
“自古以来人妖是不能结合的,否则将灾难丛生。你与玄少卿是五百年前结下的姻缘,如今再续前缘,想要真正在一起,唯有闯过镇妖劫,方能修成正果。”
“镇妖劫?”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过?难道她之前所有的不安就是因为这个?
“没错,你所想要跟玄少卿在一起,必须闯过镇妖劫,一旦闯过,你就会变成跟他一样有生老病死的凡人。如果失败……你就只能成为一只普通的雪狐,别说跟玄少卿成亲,恐怕还要亲眼看着他娶别的女子为妻……”
毕竟没有任何男子或女子愿意一辈子守着一只狐狸,女子还好,男子却背负着传宗接代的职责,时间一长,哪怕曾经再相爱也会被漫长的岁月磨平。
这是几千年来所经历过的事实,凡是闯劫失败的,全部都以悲剧收场,不是爱的太浅,而是现实太沉重。
梦大娘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知道梦小九肯定能想明白。
自那晚见过梦大娘他们后,梦小九说了一句“让我好好想想”便回了王府,今天已经是回来的第三天了。
这三天梦小九脑袋一直乱糟糟的,白天精神不振恍恍惚惚,晚上睡不着觉思绪万千,她现在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有时候做着一件事被人叫了一下,她会突然回神,然后完全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墨韵苑花园里的小凉亭内,年轻嬷嬷在声情并茂的教梦小九如何小口抿茶而不是大口倒茶。
“左手端起茶盏,茶盖轻叩几下杯缘,轻轻吹两下,小抿一口再盖上茶盖。”嬷嬷示范着抿了口再轻轻放下,举止优雅得体,“切记喝茶的时候不可发出声音,也不能将茶杯倒过来一口喝光。在场都是女子可以不必讲究,若是有男子在,必须以衣袖遮掩……现在王妃试一遍吧。”
年轻嬷嬷姓李,是两天前皇太后派来教梦小九宫中礼仪的。梦小九既然要嫁入王府,以后进宫的次数一定很多,若是什么都不懂,玄少卿跟王府的面子都要让她丢光了。
也不知道梦小九听进去没有,纤纤玉手捏着茶盖扣了扣,然后便端着茶杯往嘴边凑……
“啊……”
“啊呀……”
“呀……”
这三声惨叫第一个是从梦小九嘴里发出来的,第二个是李嬷嬷喊出来的,最后那声惊呼是凉亭外的小如跟小菊叫出来的。
梦小九直接把滚烫的茶喝进嘴里,结果喷了李嬷嬷一脸……
“对不起对不起……”梦小九手忙脚乱的放下茶杯,小如跟小菊已经走了进来,帮李嬷嬷擦干身上的水。
李嬷嬷脸上的水虽然擦干了,头发却被打湿了,而且还把脸上涂得厚厚的一层粉给抹掉,露出一张老了十岁的脸。
像是意识到脸上的脂粉没了,李嬷嬷惊叫一声捂住脸:“卿王妃,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做不好,今天下午你就一直练习到学会为止!”说完不看某人憋笑的脸,怒气冲冲的跑出凉亭。
梦小九无辜的眨眨眼,看着李嬷嬷落荒而逃的背影无语凝噎,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顾劭辰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他走进凉亭靠着柱子笑道:“梦小九,你真厉害,不明则以一鸣惊人啊!”
“你在说什么啊?”惨了,李嬷嬷该不会去找皇太后告状了吧?她刚刚应该拦住她的,怎么就让她跑了呢?
顾劭辰以为她故意装不懂,给了她一个“我懂得”的眼神:“老太婆估计要被你气疯了。”
“王妃,这这李嬷嬷仗着是从宫里来的就鼻孔朝天,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忍到结束呢。”小如捂着嘴笑道。
小菊也跟着说道:“第一天她来的时候我就看她不顺眼了,什么笑不露齿,走路步子不能大过一寸……乌龟也没那么慢的。”
梦小九还处在愣神状态,其他三人一人一句说了起来,说了半天才发现梦小九一句话没说。三人停了下来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不解。
其实他们早就发现梦小九的不对劲,一开始只以为是玄少卿不在,顾劭辰还调侃了两句,说她一刻都离不开玄少卿,可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她发呆的样子不像是在想玄少卿,倒像是有什么心事。
只是梦小九生性单纯,从来都是有什么心事都在脸上写着,像这样让人猜不透还是第一次。
玄少卿离开前将梦小九交给他保护,他不但要负责她的安全,还要确保她心情愉快的出嫁。只是梦小九一直待在府中,会有什么心事让她经常发呆呢?
顾劭辰拧了拧眉走到梦小九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回神才道:“梦小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啊!”
梦小九眨了眨眼,看着顾劭辰近在眼前的俊颜,脑海里却浮现玄少卿去谪仙般的容颜,他应该已经到凉渠县了吧,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见她又陷入自己的思绪,顾劭辰担忧的扶住她的肩:“梦小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谁乱说了什么?”
“没有……”梦小九摇摇头,抿了抿唇像是想通了般道,“顾劭辰,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