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微微闭起眼睛:“不是说有人莫名其妙睡在自己家门口吗?你问这个做什么?”
“母后难道就不好奇,少卿在那里发生什么了吗?”
闻言,皇太后总算睁开眼来,她望了玄少霆一眼,道:“有什么直说便是,哀家可不喜欢陪你猜什么谜语。”
玄少霆深吸了一口气道:“母后应该知道,当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儿臣本不想让六弟去的,当时是六弟坚持要去,而且还说服母后让他去。”
一想起这事,皇太后就有些气闷,当时若不是玄少卿骗她去找什么救民恩人,她哪里可能让他出远门?就是这一趟远门,让他遇上梦小九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害的他们母子差点反目,这种女人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她嫁进王府的。
“若是早知道他会骗哀家,哀家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梨池!”
“母后觉得六弟是在骗您?”
“难道不是吗?他当初说去找救命恩人,结果却带了梦小九回来,还当着众大臣的面说只要她一个女人,还把不把我这个母后放在眼里了?”
“母后,虽然我不知道梦小九是否真救过六弟,但从六弟这般护着她便可知,他是真心喜欢梦小九的。母后若是因为梦小九的身份配不上六弟,那您大可放心,既然六弟决心要娶梦小九,自然会将一切都打理妥当,绝不会丢了皇家的颜面的。”
皇太后闻言抬头:“你这话什么意思?”其实她是想问玄少卿又做了什么事来气她了。
“今日上朝,听大臣说,梦小九如今是将军夫人认的干女儿,同端宁也算得上姐妹了。”
“你说什么?”皇太后霍然坐了起来,“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日下午,据说将军夫人极喜爱梦小九,逢人便说梦小九是自己的小女儿,而且那些大臣夫人也都对梦小九印象不错。母后,你究竟在反对什么?”
皇太后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别开头冷哼一声:“哀家只是不喜欢梦小九而已,那些大臣夫人都是碍于卿儿的身份,自然不敢实话实说。”
“不喜欢总得有个理由吧?”玄少霆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太后道,“儿臣知道母后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否则当初就不会让六弟去梨池找什么救民恩人,甚至默许他要娶他的救命恩人。而现在您之所以这么反对,是因为端宁跟您说了什么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太后重新躺回矮榻,闭上眼睛,“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是哀家的主意,跟端宁有什么关系?”
玄少霆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无奈:“母后,您不说我也猜得到。只是现在有件事儿臣要告诉您,只希望您莫要生气。”
皇太后闭着眼睛不搭腔,玄少霆看着她顽固的样子,摇了摇头道:“儿臣刚刚从暗卫那里得知,梦小九曾受过重伤,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那半个月都是六弟亲自照顾的。而梦小九受伤那天,跟端宁动身回都城是同一天。”
皇太后的眼皮动了动,却始终不睁眼。
玄少霆接着道:“六弟以前虽不喜欢端宁,却也绝不讨厌,甚至因为母后中毒那件事,六弟对她的态度还有些改观。可从梨池回来后,提到端宁时六弟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也变得阴鸷无情。若不是端宁做了什么惹怒他的事,昨晚他也不会当众违逆母后。”
“你想说梦小九会受伤是端宁害的?”皇太后闻言睁开眼,却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端宁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她对待下人都温和有礼,从不对下人动怒,这样温柔善良的端宁怎么可能会害别人?”
看到皇太后这么愤怒的样子,玄少霆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他就知道母后一定会生气的。
“母后,这只是儿臣的猜测,儿臣已经派人去彻查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了,只是这段时间为了端宁的安全,还是让她少跟六弟见面吧,否则儿臣难保六弟不会一怒之下失去理智。”
玄少霆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竟让皇太后白了脸色。
皇太后倏然起身:“糟了,端宁已经去了卿王府。”
“什么?”
“哀家下了懿旨让她以卿王妃的身份住进卿王府。”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哀家派了五个宫女照顾端宁,卿儿他认识那几个宫女,应该不会……”
“母后!”玄少霆突然起身打断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您还不清楚六弟的性子吗,他决定要做的事什么时候半途而废过?若是他真想对付端宁,您以为他会看在您或者是儿臣的份上而停手吗?”
“那……那现在怎么办?”皇太后这下是真的乱了手脚了。
玄少霆抿了抿唇:“儿臣想办法把端宁传进宫来,只是母后最好别抱什么希望。六弟今儿上午跟儿臣说过,让我别管他与端宁的事,他自己会解决。如今端宁自己进了卿王府,想要出来除非六弟自己放人,否则就算是儿臣亲自下旨,只怕也会被六弟退回来的。”
说罢他转身离开,走至门口又停了下来,告诫一句:“母后,儿臣不知道端宁跟您说了什么,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女人一旦面对感情,有时候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母后以后还是不要再管六弟纳妃的事了,否则只怕您真要失去一个儿子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徒留下如遭雷击的皇太后,僵立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沈慈安被安排进了揽月楼,旁边就是宫浅儿的淑云楼,这也是玄少卿故意安排的。
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前的宫浅儿或许单纯善良,只一眼就能看清她心里的想法。可如今的宫浅儿却变的连他都要不认识了,更别说那满口谎言的本事,更是让他无法把她与过去的宫浅儿混为一谈。
揽月楼与淑云楼就隔了一条小路,所以沈慈安他们住进揽月楼的事不必福伯特意去说,宫浅儿身边的丫鬟已经告诉她了。
宫浅儿当时正在对镜梳妆,昨晚没休息好,加上今天哭了那么一遭,眼眶都是红的,她正在想办法把黑眼圈给遮住。
这时丫鬟匆匆跑了进来,站在她旁边喘着气道:“浅儿姑娘,听说郡主就住在旁边的揽月楼,她是以未来卿王妃的身份住进来的,您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宫浅儿手一抖,胭脂盒掉在地上滚出去很远。她像是没看到,只愣愣的转头看向丫鬟:“你刚刚说什么?”
丫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道:“是端宁郡主来了,就住在旁边的揽月楼,据说她是皇太后钦点的卿王妃,您要不要……”
“打个招呼”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宫浅儿已经站了起来,在房间来来回回走动了两圈。
她没想到沈慈安竟然还敢住进卿王府来,而且还住在自己旁边,她是想干什么?故意来跟自己挑衅的,还是想跟少卿哥哥说她没失忆的事?若是她把昨晚的事告诉少卿哥哥,少卿哥哥是会信她还是信自己?
宫浅儿停在门口,望着揽月楼的方向问丫鬟:“少卿哥哥呢?他见过沈……郡主吗?”
“见过了。”
“他们说什么了?”
“奴婢不知,不过据说王爷打了跟郡主一起来的一个宫女,好像是她说了王妃的坏话。”
听到这里宫浅儿又是气的牙痒痒:“还有呢?”
“然后王爷就把郡主安排到揽月楼,带着王妃出门去了。”
宫浅儿咬了咬唇,少卿哥哥把沈慈安安排在揽月楼是什么意思?她明明就跟他说过,是沈慈安挑拨她跟梦小九的,为何他还要让沈慈安住下?而且还住在自己旁边。
难道他并没有相信自己吗?
可若是不相信自己,又为何只是让她道歉,却什么也没做?
或许他对自己也不是真的那么狠心?他还是有些在乎自己的是不是?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欣喜。
宫浅儿在房间心思百转,沈慈安却是坐立不安。
就在刚刚,绿荷回来了,并告诉她王爷把她们软禁了。
不能出去通风报信,她在这王府就跟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而玄少卿就是那手拿大刀的屠夫,随时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她原以为有皇太后撑腰,玄少卿暂时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却不想这一入王府生死未知。
玄少卿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自己,从他刚刚在大厅对自己说的话就知道,说不定他正想着怎么折磨自己。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想办法自救。
可是在这里孤立无援,连丫鬟都出不去,她要怎么做才能逃过一劫?
沈慈安绞尽脑汁的想,终于让她想到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她手中还握有对方的把柄,宫浅儿一定很乐意帮她。
想到这里她扬唇一笑,便绿荷吩咐道:“去请宫小姐来一趟。”
玄少卿与梦小九在神医府一直待到晚膳时间,谢绝了无熵留府用膳的提议,两人回了王府。
一到门口,家丁便将绿荷来过的事情告诉他。又道:“申时浅儿姑娘派丫鬟小玉出府,去宫中找皇太后,小玉过来转了一圈又回去了。”
玄少卿点点头:“你们做的很好,待会儿去账房领赏。”
两个家丁立即喜笑颜开:“王爷,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两人进了大厅,老管家立刻迎上前:“王爷,王妃。”
丫鬟进来准备茶水,玄少卿坐下喝了一口道:“她们都做什么了?”
“回王爷,郡主去找过浅儿姑娘了,两人不知道在房里说了什么。老奴刚刚让丫鬟去传膳,听丫鬟说她们在府里逛了一会儿,看起来似乎很亲密。”
“是吗?若真如此,挺好。”
福伯愣了一下,不清楚他所谓的挺好是什么意思。
梦小九微微蹙眉,宫浅儿说过,是沈慈安挑拨她跟自己的关系,按理说她应该是讨厌沈慈安的,可如今两人却举止亲密,宫浅儿是什么意思?
玄少卿自然清楚沈慈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会找宫浅儿结盟在他意料之中,否则他为什么要把沈慈安安排在宫浅儿旁边?至于宫浅儿会答应,原因他也能猜到,无非是有把柄落在沈慈安手上。
他将茶杯放下,起身:“走吧,用膳去。”
膳堂内沈慈安跟宫浅儿已经到了,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正好是玄少卿的主座。
看到玄少卿进来,两人同时起身:“少卿哥哥,你回来了。”
不过一个下午,两人就默契的好像一个人般。
玄少卿心中冷笑,视线若无其事的在两人身上溜达一圈,看了主座一眼,然后拉开离她们最远的一个位置让梦小九坐下,自己则坐到她旁边。
“开始传膳吧!”
宫浅儿跟沈慈安脸上同时一僵,又很快恢复镇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笑了笑也跟着坐下。
玄少卿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勾了勾唇道:“两位相处的可还愉快?”
沈慈安心里一紧,握了握拳扬唇笑道:“浅儿姐姐很和善,人又长得漂亮,还带我在府里逛了一下午。”
“看你们相处得这么好,本王也很欣慰。”玄少卿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左手食指轻点桌面,一下一下像是敲击在两人心上。嘴角明明是弯起来的弧度,却无端端让人感觉到身体发冷。
沈慈安跟宫浅儿都忍不住打了个抖,菜陆陆续续上桌,沈慈安跟宫浅儿都有一种赴鸿门宴的错觉。
等下人摆好菜都退了出去,又听玄少卿说道:“听浅儿说,昨晚郡主找她了?”
沈慈安闻言暗中狠狠瞪了宫浅儿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一脸歉意的看向梦小九:“小九妹妹,真是对不起,姐姐只是一时嫉妒才会对浅儿姐姐说那些话。我并没有什么恶意,从三年前我就一直喜欢少卿哥哥,想要嫁给他为妻。”
“昨晚听宫女说少卿哥哥如何维护你,又跟皇太后顶嘴,我一时不甘心才会胡言乱语的。今儿个皇太后也说教了我一番,她说今后我们都是要服侍少卿哥哥的,就是姐妹了,应当好好相处,这样少卿哥哥才能尽兴帮皇上排忧解难。”
沈慈安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落落大方,她说着端起一旁的茶水道:“小九妹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今天姐姐以茶代酒向妹妹赔罪,希望妹妹能原谅姐姐,可好?”
说完她将茶一饮而尽,又给梦小九倒了一杯:“妹妹,喝完这杯茶此事就此揭过,若是你觉得受了委屈,但凭妹妹一句话,你想要怎么惩罚姐姐都行。”
餐桌上有两双眼睛盯着梦小九,唯有玄少卿嘴角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没有谁看得懂他那抹笑里的含义。
梦小九看着举到自己面前的茶杯,突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沈慈安这一番话表面上看是在道歉,实际上却分明是挑衅。
她承认了是自己暗中挑拨才害梦小九落水的,如今又愿意接受惩罚,处处表现的端庄大方,让人觉得她识大体懂明理。
只是她三两句不离她们即将成为一家的事,谁都知道沈慈安是皇太后钦点的卿王妃,而梦小九只不过是顺便嫁入王府的侧王妃。若是梦小九当真罚了沈慈安,不出一日,梦小九仗着王爷的宠爱欺负卿王妃的消息就会传遍都城。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梦小九心里自是不舒服的,毕竟差点淹死的可是她。
沈慈安也是算准了梦小九不敢对自己做什么才故意这么说的,如果梦小九当真想坐上卿王妃的位置,就不能传出任何负面影响,俗话说人言可畏。否则即便她将来成了卿王妃,玄少卿可以管住王府里的一百多张嘴,却没办法堵住都城百姓的悠悠之口。
“妹妹,你是不是不能原谅姐姐?”沈慈安委屈的咬了咬唇,继续举着茶杯,“你直说吧,要怎么罚姐姐都行,只要能让妹妹消气。”
梦小九抿着唇,清澈的双眸直直的看进沈慈安眼里,不知为何,被那双干净的眼睛望着,沈慈安竟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沈慈安强忍着手中的颤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玄少卿就坐在旁边看着,既不开口帮忙,也没有出手阻止。
虽然他希望梦小九一直单纯无忧下去,可是他不能时刻陪在梦小九身边,她总有自己单独面对的时候,他能保证她在王府没有人敢欺负,可若是出了王府,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所有他只是冷眼看着,看她如何应对沈慈安的刁难。
梦小九知道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不只是餐桌上的几个人,还有站在旁边的下人。此刻她突然有点明白昨天上官晴说的话了,她是玄少卿当众说过要娶的女人,所代表的不只是她梦小九,还有玄少卿。
若是她一句话一个行为做的不对,被议论的不止是她梦小九,连带着玄少卿也会被人耻笑。
这种事情梦小九是第一次遇到,她有些无措的望了玄少卿一眼,却见他正抿唇看着自己,眼里有着她看不懂的光芒闪过。
梦小九突然想起离开神医府之前,顾劭辰把她拉到一边说的话,他说:“小九,你现在住在卿王府,有些事我必须事先跟你说清楚。”
“少卿是唯一被允许留在都城的王爷,他一直不曾娶亲,如今公然表明要娶你,皇太后又钦点沈慈安为卿王府,必定有许多双眼睛等着看你的笑话。若是你想要站在少卿身边,凡事就要多加考量,说话行事之前先想想少卿。”
梦小九想了想,终是接过沈慈安手中的茶,却并没有喝,而是扬唇浅笑道:“郡主说笑了,玄……王爷说过,您是府里的贵客,高高在上的郡主,小九只不过是将军夫人的干女儿,又怎么敢罚郡主呢?”
沈慈安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还不待她开口,梦小九又道:“郡主嫉妒小九深得王爷宠爱,从而犯下大错,也是因为郡主真心喜欢王爷。念在郡主尚且年幼,又是一片真心的份上,这杯茶小九若是不喝,王爷也会怪罪小九待客不周的。”说罢便将茶一饮而尽。
梦小九放下茶杯,看着沈慈安跟宫浅儿都有些错愕的眼神,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好了,这件事大家以后都不要再提了,郡主尽管安心住在府里,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去办便是,可不要让人以为王府的下人都不懂礼数,怠慢了郡主。”
玄少卿看着梦小九张弛有度,言行举止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却又很快被笑意取代。
他的小九,正为了他努力改变,哪怕她再讨厌这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却还是为了他忍了下来。
望着梦小九的双眸越发黝黑,像是会发亮的黑宝石。
玄少卿加了块红烧肉奖励梦小九,抬头看向沈慈安时眼神带着警告:“好了,既然小九已经不计较了,郡主就不必自责,用完膳后便早些休息吧,明天府里还有的郡主忙呢。”
沈慈安心神一凛,尴尬的笑了两声开始低头吃饭。
宫浅儿一顿饭也是吃的胆战心惊加醋意横生。
整顿饭大概就玄少卿跟梦小九两人吃的最欢畅了。
梦小九咬着红烧肉,瞥了对面低头吃饭的两个人一眼,眼底闪着狡黠。狐假虎威的感觉还真不赖!
从明天开始,女人间的战争就要开始了,她是绝对不会输给宫浅儿跟沈慈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