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增加用户体验，我们也会吃饭睡觉。」E1985看明白了我的疑惑，解释道。
「能吃饭是什么意思，能消化食物？」我感觉像听天方夜谭。
「当然，食物提供的热能也是能量来源的一部分。」E1985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这个世界的科技已经进步到这个程度了么？
我拉过E1985的手，掌心温暖，是人类皮肤的触感，顺着手掌划到手腕，我甚至摸到了桡动脉的搏动。
「机器人也有脉搏？」我的认知继续被刷新。
「是的，人类有的一切，机器人都有。」E1985用的句式和小亚有点类似。
「那怎么证明你是机器人？」我脑中的一根弦莫名地绷紧了，是的，我很怕下一秒E1985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真相来。
很遗憾，没有反转，因为E1985卷起袖子，在他小臂内侧，嵌着一个机械内芯，一格一格地转动，这个内芯幽幽地泛着蓝光，和M公司那道门一模一样的光。
「我的机器之心为你跳动，我的主人。」E1985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4
确认E1985的机器人身份让我彻底放松下来，是啊，我怎么会妄想他是袁陈本人呢。
「那，我叫你圆圆吧。」我一边吃面，一边和E1985聊天。不，现在应该叫他圆圆了。
圆圆是袁陈的小名，这个名字只有袁陈的姥姥才叫，我不小心听到的时候笑了半天。
「好。」圆圆吃面的方式和袁陈一模一样，都是先把面吃完，然后分别再吃完番茄和鸡蛋。
我脑中关于袁陈的记忆这么详实么？而且还是5年前的记忆？
「叮咚、叮咚。」门铃又响了。
估计是迷路的外卖到了。
我站起身来开门。
门外没有人，只有一个行李箱。
「我的。」圆圆越过我，把箱子拎进房间，然后关门一气呵成。
「箱子里是什么？」没听说过买机器人还带行李箱的。
「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圆圆当着我的面开始整理行李箱，他拿出崭新的牙刷、牙杯和毛巾，并堂而皇之地放在了我的浴室中。
「除了吃饭睡觉，我们也需要刷牙洗澡。」他看我一脸懵的样子，提醒道，“用户体验。”
「这，也是为了增加用户体验？」为什么这个操作和小亚来我家蹭吃蹭住的操作一模一样，人先到，行李后到。
「主人，您选的机器人类型是陪伴型的。」
「对啊，然后呢？」
「和冷冰冰的工作型机器人不一样，我需要提供给您最佳的伴侣体验，你能接受自己的伴侣不洗澡不刷牙么？」
当然不能接受！可是——
虽然逻辑是走下来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主人，你的面再不吃都坨了。」圆圆指了指桌上的面，然后拿起换洗的衣物，走进了浴室。
「哦，对！」我回到餐桌，继续吃面，但是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浴室里响起的水流声上。
是的，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想象袁陈在我家浴室里洗澡的场景。
水流声很快停了，应该是圆圆洗完了。
我使劲晃了晃头，想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再这么头脑发热下去，八成又得沦陷一次，可是对方是机器人啊。
只是用我的记忆合成的机器人。
我三两口把面吃完，拿着碗筷站起身来。
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洗完碗继续搬砖吧江江。
「等等，放着我洗。」圆圆打开门走出来，接过了我手中的碗。
他头发微湿，有几缕贴在额头，身上带着沐浴后的热气，模样颇为乖顺。
「好，谢谢。」调整了心态，脑子也恢复清明。我笑着朝圆圆点了点头，继续打开笔记本写方案。
圆圆洗完碗，收拾完桌子，开始翻我扔在沙发上的书。
「叮咚、叮咚。」门铃第三次响了，肯定是外卖小哥。
距离我下单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我腾地站起身来，这个小哥我肯定是要投诉的！
门外是外卖小哥没错了，但是是我熟悉的那个，小亚的表弟。
「江江姐，我刚才实在太饿了，直接吃了你的外卖，又点了一份大的送过来。咦，今天家里有客人？」他注意到了玄关上的男士皮鞋。
「下次再吃我的外卖，我叫你姐收拾你！」我把他探进来的头又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圆圆已经朝我走过来，看我关上了门就停下了脚步，眼神中带着询问。
「圆圆你，还需要额外的食物提供热能么？」我拿着装着炸鸡块的外卖袋子晃了晃。
「那要看主人接下来想让我做的事是不是需要额外的能量。」圆圆的表情虽然很正经，但说的话有那么一点引人遐想。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踌躇着要不要开口。
「主人请说。」圆圆的声音低沉悦耳。
「我就是想说，方案你会写吗？就是产品推广方案，晚上十一点前要交，我第一次写这种方案，才写了三分之一！」
「主人，我是陪伴型机器人。」圆圆有点委屈。
「我在写方案的时候需要你的陪伴啊。」我偷换概念，「圆圆，你试试，这个文件夹中有模板，不行的话还可以使用搜索引擎，你知道搜索引擎怎么用么？」
「我知道。」圆圆被我强按在笔记本前。
机器人三大定律嘛，我知道，第二条定律就是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他的命令。
果然，圆圆开始认真浏览模板。
袁陈在思考的时候有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就是用左手揪自己的额发，我没想到圆圆也有这个动作。
「圆圆，别揪头发，当心把头发给薅秃了！」我说出了一直想对袁陈说但却一直没敢说的话。
圆圆抬起头，似嗔非嗔地看了我一眼。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先写着，我洗漱完再过来哦。」
5
等我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发现笔记本屏幕上原来空白的地方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家伙，该不是复制粘贴吧。
我随手扔了毛巾，赶紧凑过去看圆圆正在写的方案。
第一段，不是模板。
第二段，也不是模板啊，而且写的比模板好多了。
「主人，你头发没干。」圆圆转过头，用眼神示意我往下看。
好吧，我头发上的水滴在了他的裤子上，泅湿了一小块。
「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我赶紧把湿发往后拢，惊喜道，「圆圆你还真能写方案。」
「主人，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圆圆点了保存，站起身来。
「不用不用，头发我自己吹，你写方案就可以。」
方案要紧啊，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方案基本好了，你先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我帮你吹。」圆圆插上了吹风机，还贴心地在我的头发和衣服之间垫了一块干毛巾。
我吹头发的时候喜欢选最热的那一档凑近吹，因为这样比较快，而圆圆选了不冷不热的中间档，吹风机还拿得远，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吹。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头发，带起微弱的痒感，让我看方案的注意力稍微有点不集中。
我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他的手，他马上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问我，「主人，是扯到你的头发了？」
「没，就是有点痒，你可以重一点，就是大火猛吹。」我指导他把吹风机打到最高档。
「这样容易损伤发质吧。」圆圆否认了我的意见，继续按他的意思吹。
这第二定律怎么时而好用时而没用。
我转过头继续看方案。
圆圆刚才说的没错，方案已经差不多写好了，格式正确，内容充实，只需要简单的校对即可，而且以我的水平，根本没校对出什么错别字。
人工智能果然厉害！
我两眼放光地回过头看圆圆，他也看向我，嘴角带笑，眉目温柔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原本想让他帮忙做这个方案的PPT的要求突然开不了口。
「主人，下次不要在睡前洗头哦。」圆圆帮我把头发拢好，顺便拿掉了垫在肩上的毛巾。
「我每次都是睡前洗，早上哪有时间。」我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听话，洗头也可以傍晚。」圆圆坚持。
等等，听话？这是一个机器人应该说的话？
「我是说，主人，睡前能不洗尽量不洗，如果洗了一定要把头发吹干了再睡。」圆圆看我眼睛瞪得像铜铃，连忙找补。
圆圆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我有时候困了，头发吹得半干的时候就倒头睡觉，第二天起床确实有些不舒服。
「好吧，尽量。」我把方案发送给了主管，然后关了笔记本，伸了个懒腰对圆圆说，「晚上你也要睡觉的哦，我先帮你铺床去。」
「我来铺。」圆圆先我一步向主卧走去。
「等等，那是我的房间。」难道我没表达清楚，我说的铺床是指铺他睡的床。
「有什么问题？」
「我的床不用铺。」
「我是铺我自己的床。」
「可那是我的房间！」
圆圆靠近我，用他的身高优势把我笼罩在墙角，还用手把我的下巴轻轻往上抬了抬，让我看他的眼睛。
我去，机器人这么嚣张！我正要反抗，圆圆的表情突然惨兮兮哭唧唧。
「主人，我们难道要睡两个房间？」
这么哀怨的表情和语气配上袁陈那张清冷挂的脸，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那一个房间？」这也不是不行，反正也是伴侣机器人。
没错，到这里我已经百分之百确认圆圆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机器人了，就是杀了袁陈，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