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黑色的大理石墓碑静静地伫立草坪之上,旁边是一块被风雨侵蚀的斑驳的墓碑,但是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很清晰。黑白照里是一个微笑着的女子抱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她的五官依稀和一旁墓碑上的女子很像,那是一个放大版的她。
沈澈推着轮椅,朝着墓地走去。轮椅与光滑的地面相接触,一丝声响都没有,仿佛不忍心破坏这里的静谧。
轮椅上是更显衰老的沈望之,他依旧穿着暗色的唐装。他的瘦骨嶙峋的手之间是一捧栀子花,花散发着清香,沿着一路弥漫。
沈澈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墨色的眼珠里是化不开的雾气,他第一次来这里,沈容心下葬的那天他回到了部队。
是的,他依旧逃避着,一直逃避着,知道三个月之后才回来,才来看她。
轮椅缓缓的停下,沈望之拿起搁在一边的拐杖,拄着地,借着沈澈的力站起身。可以看到他的两只腿在打颤,自从沈容心去世之后,他就病了一场,医生说很快他的腿就不能再行走了,而那个时候恐怕他再也看不到了。所以趁他还能下地的时候,他要来看看。
“把这把栀子花摆上去。”沈望之发话,虽然他发出的声音听着很嘶哑,但是他的语气依旧像以前那样。
沈澈担忧地看了一眼,还是接过了那一捧栀子花,弯腰放在了沈容心和她母亲的墓前。
沈望之一直浑浊的眼睛变得了清明了许多,他含笑地看着沈容心的墓碑,花白胡子下的唇瓣张了张,“你看这张照片是她当演员时候的,她快要下葬的那天我才发现我竟然找不到她一张照片,最后在她朋友那里要来了这一张。”
沈澈的目光飘到了那黑色的墓碑之上,黑白照片上的女子正笑着,但是那笑容里夹着一丝忧愁,忽的沈澈的心一缩,把脸偏向一边。
“或许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留下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沈家,你瞧她离开沈家的时候笑得多开心啊!”沈望之说着的时候,脸上带着落寞的笑。
“我以为她想通了愿意回到沈家了,那个时候她真的很孝顺,每天都会陪我散步,聊天。我真怀念。”说着,沈望之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可是我也知道她是在欺骗我的,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的结束。”说道最后的时候,沈望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叹道:“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沈澈一直静默着,他静默的来,静默的离开。
不久之后的这里,种满了栀子花,不管什么季节都会花香盈溢。
江荀沂在家里逗着儿子,看着那白软软的一团,他就忍不住逗他,“豆豆,爬过来,过来。”江荀沂趴在地上手里扬了扬那个软皮球。
然而豆豆丝毫不理,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一个银色皮包上。
这是苏轻然刚刚扔下的,她出去练瑜伽才回来,觉着身上热变去洗澡了。
“豆豆,快点看爸爸这里。”江荀沂努力的证明着自己的存在感,把声音提高了不止一个度。
可惜江豆豆小朋友的眼神很差,看不见这个活生生的庞然大户,肥嘟嘟的小手伸进了包里,最后掏出了一个圆柱样子的东西。
江荀沂一看,立刻爬了过来,夺下儿子手中的口红,这是苏轻然最近超爱的一个色号,次次出门都带着,她本来还想买的可是这款口红是限量版的,全球不过百只,她想买也买不到。
江豆豆气呼呼地盯着江荀沂,伸出自己的白嫩嫩的猪蹄子去抓,可惜江荀沂举得高高的他就是求不到。一瞪眼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江荀沂听到瞬间闭眼,他儿子的夺命哭闹再一次发生在他身上了。
“豆豆乖,爸爸给你秋秋啊!”说着,江荀沂忙塞了个球到江豆豆的话里。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成功地被这个球给轻吻了。
江豆豆还是不依不饶地哭着,声音更加的猛烈了。
卧室里苏轻然在花洒下淋得正好,舒舒服服的热水洗去了一身的汗渍,她练完瑜伽之后有跑了一会儿步,才回来的。
洗着洗着苏轻然不时地看向那面防水的镜子,也不知道江荀沂什么时候找人安装的。镜子里自己的身子显露无疑,似乎她的小肚子瘦了许多,可惜上面有一道丑陋的疤痕,都是因为剖腹产,看着真难看。苏轻然皱了皱眉,把脸扭到一边。
江豆豆绝望的看着紧紧关着的门,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无良的爸爸,竟然他抱到了屋子里,还把大门给关了。
江荀沂简直要疯了,几个月前在他话里安静着的儿子现在变成了动不动就会哭的傲气哭包,而且只要苏轻然出来他就会哭地很大声,生怕她听不见似的。
“别哭了,你哭破嗓子也没用,你妈妈她听不见!”江荀沂耷拉着脸对着白胖胖的儿子咬牙切齿道。
果然这一招有用,只见江豆豆小朋友大张着嘴巴,圆溜溜的眼睛旁飙出两滴泪,然后生生地把嘴巴闭上了,默默地哭着。
江荀沂强逼着自己把脸转过去,不去看哪一张委屈到了极点的小胖脸,他要是再去看一眼他就把自己的眼睛戳瞎。
大概不到五秒,江荀沂默默的转过了身,伸出手递到江豆豆前,捂着脸道:“一定不能摔啊。”摔了你妈就得摔我了。
“啪!”江荀沂的手轻轻一摇,手里的口红一下子掉落。江荀沂连忙睁眼,看着那口红滚到了沙发底下。
而床上的胖小子一脸坏笑,正手舞足蹈着。
“你还是我儿子吗?”江荀沂气愤地吼道,还是不得不俯下身去找口红。
这时苏轻然刚好洗完,穿衣服之际便听到了江荀沂的吼叫声,眉头紧紧的一皱,心里暗骂一声,“又在欺负她儿子。”
很快,苏轻然匆匆地套好睡衣出了房间。
“呼!”江荀沂一脸喜色的爬了出来,幸好家里每天都有人打扫,不然他真的要蓬头垢面了。
然而下一秒门被狠狠地踹了一脚,苏轻然在门后大声地喊道:“江荀沂你给老娘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