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孙妙净服刑去了。
我请了一个住家保姆,负责照顾孙妙净留下的婴儿。
我曾经怀疑过孙妙净给陈皓宇带绿帽子,毕竟她这样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此我让陈皓宇带着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还真是他的女儿。
罢了,既然是亲生的,那就养着吧,谁让我不争气的儿子管不住下半身呢。
我就这样喜当了奶奶。
陈皓宇对我说,孙妙净在怀孕期间,曾经分五次问他借了十万块钱,说是产检、生孩子的费用。
虽然他本人没有到场,但钱是到位了,根本不是孙妙净口中的联系不上。
真是个毒妇。
孙妙净进去之后,世界都清净了。
时间平静地过去了两个月,家中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的男孩,陈皓宇给我介绍,这个人就是孙妙净的弟弟孙临安。
孙临安坐在沙发上,将五个手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妈死了,需要这些钱处理后事。”
我看着他的五个指头,问道:“五万?”
孙临安皱了皱眉,这表情似曾相识,我从孙妙净的脸上也看见过,他缓缓吐出让我眼前一黑的三个字:“五十万。”
处理后事要五十万?我老公去世,他那一套流程下来,我才花了十五万。
我摇了摇头,语气坚决:“不好意思,给不起。”
孙临安嗓音顿时变得异常尖利:“我姐从鬼门关走一遭给你们生了个孩子,现在孩子姥姥去世了,你们连五十万都不愿意出,还算人么?”
这个强词夺理的样子,真的是像极了孙妙净,不愧是亲姐弟。
我揉了揉太阳穴,斟酌片刻后,说道:“孩子,你冷静一下,我们家愿意帮忙,但是五十万是不可能的,看在孩子的面上,我只愿意出五万。”
孙临安哼哼地冷笑起来:“亏我姐还说你们家有钱,有钱有什么用啊,只愿意出五万,真是谁也不如。”
“因为你们家不配。”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前有孙妙净要九十九万九的彩礼,后有你要五十万的钱处理后事,请你们俩记住,我不欠你们孙家的,谁欠你给我找谁去!”
然而我低估了孙临安厚颜无耻的程度,只看他眯了眯眼,突然质问站在旁边的陈皓宇:“你把小三藏哪了?”
陈皓宇一双眼睛里满是迷茫,“你在说什么?我哪里有小三了?”
孙临安竟然就此演了起来,“没有小三,你为什么跟我姐一个孕妇分手?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真是可怜我那好好的姐姐了。”
说着,竟然掉下泪来。
我忽然觉得孙家姐弟可以去做演员,一来是演技精湛,二来是脸皮厚,扛得住骂。
陈皓宇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情,质问道:“说话要讲证据啊,你说我有小三,那小三在哪里?”
孙临安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现在严重怀疑,小三就是你的妈妈,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妈妈住一块,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呢?”
我不寒而栗,并不是因为我惧怕孙临安,而是没想到,一个未成年的小孩,能恶毒到如此程度。
6.
陈皓宇听孙临安这么说,终于是压不住火了,把一脚踹在孙临安肚子上,骂道:“我忍你很久了,别给脸不要,造黄谣算什么本事,有种一对一。”
孙临安虽然倒在了地上,但依旧嘴硬:“陈皓宇,你就是个负心汉,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呢!”
我默默给陈皓宇递去了棒球棍,两个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
百密一疏,我忽略了茶几上的水果刀,等我注意到的时候,这把水果刀,已经被孙临安插到了陈皓宇的大腿上。
我惊呼一声,忙去查看陈皓宇的情况,而孙临安早已借机逃走。
我将陈皓宇送进了医院,又用了点手段,联系上了孙临安所在学校的校长,把录音交给了他。
其实在孙临安走进我家门的那一刻,我就打开了录音设备,以防万一,结果还真让我给赌对了。
校长听完录音后大喜,她对我说,孙临安在学校经常打架斗殴,这回正好数罪并罚,将他从学校里开除。
孙临安是未成年人,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只赔了几百的医药费。
我当然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
我将录音以匿名的形式公布到了网上,再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孙临安在我的积极运作下,已然完成了社会性死亡。
在孙妙净出狱前夕,我去探监了,不出意料的,她在里面混得不错。
孙妙净轻轻一笑:“我听说你毁了我弟弟。”
我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让我挺意外的。”
孙妙净淡淡地说:“那小子是个混蛋,像他那样的人,就应该被毁。”
我有些惊讶,微微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拎得挺清的,这么说,你不怨我喽?”
孙妙净摇了摇头,垂下来的两缕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怎么可能,他是我弟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摸了摸下巴,说道:“孙妙净,你这个人很矛盾。”
孙妙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人都是矛盾的,老实说,作为儿媳妇我恨你,但是如果你是我妈妈,我一定非常喜欢,因为你一视同仁,不像我妈妈,她恨不得把我的心掏给弟弟。”
我沉默半晌后,问道:“你是希望我同情你么?”
孙妙净眼神中没有生气,“你不会同情我,我也不需要同情,从小到大,我最讨厌那种眼神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喜欢钱,特别特别喜欢,因为有了钱,就可以改变身边的环境,别人对我的态度也会变好,你大概猜到了,我并不喜欢皓宇。”
爱一个人,就会为他着想,但孙妙净一直以来的举动,完全不考虑陈皓宇的感受。
“当然,你爱的只是他的钱。”
提起陈皓宇,孙妙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笑来,“不过我必须承认,他是一个不错的人,在相处的过程中,他很照顾我,后来,我甚至有些嫉妒他,我想毁了他……”
我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所以有了婚礼现场那一出?”
7.
孙妙净回答:“是的,如果我不被抓进来,我会接着报复他。”
“你很可怜,同样也很可恨。”我话锋一转,“这次我来看你,是要告诉你,我和皓宇以及孙女,下午就要出国了,皓宇要结婚了,对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我相信她会是个好继母。”
孙妙净的神情变得落寞,“我相信,我出去后,也会有新的人生。”
我嗯了声。
走出监狱,陈皓宇正抱着孩子在门口等我,我看着他说:“你就不去看看么?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哦。”
陈皓宇一边往车上走,一边说:“我跟她没什么可聊的,未来我也不希望她和我的女儿有任何接触。”
如果不想,那你为什么会站在门口张望呢?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七年后,温哥华。
孙女拿着手机向我走了过来,她指着一片报道上的女人说:“奶奶,这个人跟我有点像诶。”
我接过手机一看,那女人正是孙妙净。
我眯了眯眼,开始翻报道上的文字:
孙妙净,曾因诽谤罪入狱,出狱后积极投身社会公益活动,表示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三年前中彩票一千万,今患上癌症,放弃治疗,已签署协议,在自己百年之后,将剩下的钱捐给山区的儿童。
时间,二零四六年三月二十五号。
我看完后叹息一声。
孙女见状问道:“奶奶,我们长得这么像,她是不是我们家的亲戚呀?”
“不是。”陈皓宇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他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那个女人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
孙女点了点头,出去玩了。
我放下织毛衣的手,看着陈皓宇说:“不让孩子见她妈妈一面么?”
陈皓宇喝了口水,那杯的手微微颤抖,“那样的女人没什么可见的。”
我垂眸。
陈皓宇忽然道:“妈,我好像从没有听你提起过我爸。”
我缓缓露出一个笑,“你想让我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在陈皓宇的童年里,根本没有爸爸这个人。
因为很简单,我在陈皓宇出生前,就和他父亲决裂了。
我挺着大肚子一走了之,直到多年后,陈皓宇的爸爸去世,我才去处理他的后事。
至于决裂的原因,那是我不愿提起的往事,只能说曾经的我并不怎么样。
陈皓宇看着我脸上诡异的神情,最终摇了摇头,“你不要说了,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反而对自己不好。”
待陈皓宇离开后,我手机接到了一条短信,是孙妙净发来的:
“阿姨,我要死了,但这么多年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爸那个在逃杀人犯的相册里,会有你们两个年轻时候的合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