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伦怀抱着手杖伊琳娜，斜着头看着车窗外的飞速划过的景色。
“抱歉……”
在一旁开着车的帕亚姆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确实替我找到了合适的武器……”
杜伦没有转头，依然看着窗外黑乎乎的夜景。
想起了刚才在伍德·弗恩那里，背上了来到异界中最大的债务。
三百万英镑……
想着自己全身上下，不到两英镑的家底。
杜伦当时就沉默了。
杜伦甚至都动过杀心，想着处理了在场的两人就没事了。
不过，最后杜伦还是忍住了。
那时伊琳娜造成的混乱，可不只是在场的两人看到了。
而且，赏金集市。
这个组织，很显然是一个集地下黑市与信息贩卖的集中地。
正如集市老大乔·福尔德所说，别惹事。
杜伦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有着这种集市的话，有人无视规则杀了两个人之后，那么赏金栏上一定会出现那个人的资料。
到时候，杜伦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不仅如此，杜伦现在还要小心那个醉酒侦探霍布斯·维恩的悬赏，他现在可是盯上了杜伦的另一个身份，虽然他完全不清楚那就是杜伦。
当然最后一点，也是杜伦最终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想法的重要原因。
他需要一个平台。
一个可以了解这个世界隐秘角落的地方，一个专门更新这个世界背面信息的地方。
于是，杜伦就背起了这笔不菲的债务。
杜伦想到这里，用手摩擦了一下手杖的握把，那里有着一些凹陷的痕迹。
伊琳娜……
这个名字，它就值两百八十万英镑。
是的，没有听错。
三百万的债务中，一大半都是这根手杖的价格。
伍德·弗恩武器工坊中几乎所有的东西加起来，甚至都不到这根手杖十分之一的价值。
至于她的名字，伊琳娜。
杜伦本来以为是制造者替她取的。
但，伍德·弗恩说，这是她自己取的名字。
而这根手杖，也不是人类可以制造出来的，之前所看到的那些人，只不过是机械圣堂的测试者。
而他们也只是从一个矿洞之中将她带了出来而已。
那个名字，也是在二十年前伦斯道尔男爵借去之后，突然出现在手杖之上的。
不过，也就从那时开始，伊琳娜就不再无差别地吞噬持有者了，甚至很多时候她就和一根真正的手杖一样无害。
直到……
遇到了杜伦。
伦斯道尔男爵……
杜伦又想起了那个有些疯癫的男人。
原本以为自己与伦斯道尔家族的纠葛，已经随着浓汁之母爱丽丝的离去，彻底地结束了。
可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这次事件依然与那个古老家族有着关联。
不过，伍德·弗恩他最后所说的话，也让杜伦彻底改变了对这次意外负债的看法。
从开始的苦恼、懊悔、委屈与不知所措……
到后来的，困惑与期待。
“我们当初，并不是为了这根手杖去的。伦斯道尔家族与机械圣堂有着密切的矿石交易，他们所持有的矿产之中，有着一种极为特殊的矿物。轻盈、韧性、坚固还能缓慢地自我修复，这是一种近乎完美的制作材料，没有哪个工匠可以抵抗住这种材料带来的诱惑，当然这些已经完美的特性之上，还有着一种更加让人疯狂的东西，那就是它可以用于穿梭迷雾梦境。”
伍德·弗恩说完这些之后，从脖子上摘下来了一块奇异的石头，递给了杜伦。
那石头通体呈黑色，有着页岩的构造。
第一眼看去，杜伦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的不同，可是当手指接触那块石头的时候。
杜伦惊恐地发现，自己触摸的并不是石头该有的坚硬材质。
那是一种柔软的、有着些许弹性的触感。
这仿佛是一块石头样貌的肌肉组织。
“迷雾原石，这是我们给它取的名字。而官方为了避人耳目，会直接叫它伦斯道尔原矿。”
伍德·弗恩将那石头小心翼翼地戴回了脖颈。
“这种石头很稀有，它随即分布在矿脉之中。也许十几吨的石头中，也只能找到拳头大小。”
伍德·弗恩若有所思地看着杜伦的手杖。
“这和手杖有什么关系？”
杜伦很费解。
“我们在探寻矿脉的过程中，发现了迷雾原石由稀疏到密集的规律。它们呈一种辐射的状态向外扩散，我们寻找辐射中心的过程中，找到了它……”
伍德·弗恩看着杜伦手中的伊琳娜。
“是她导致的？”
杜伦看了看手中的手杖。
“并不是……她……我们也不太明白，不过装她的那个箱子，则是完全用迷雾原石所提炼的高纯度迷雾合金制造的，而且那种制造手法极其的高明，我们完全无法复刻……温度……提炼……到底我们缺了什么……”
伍德·弗恩抚摸着那块迷雾原石出了神。
“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杜伦看着对方。
“我需要你将那个盒子给我带回来，这样我们的债务就一笔勾销了。而伊琳娜……你可以留着她……”
伍德·弗恩怔怔地看着杜伦手中的手杖，那种眼神中充满了求而不得的失落。
“这样好吗？你们……付出了如此的代价……”
杜伦明白，这种决定无疑是最无奈的。
伊琳娜拒绝了所有人……
却选择了一个偶然而来的路人……
这对于他来说，肯定无法接受。
就算是他接受，那么机械圣堂呢？
“无所谓了……反正我将她偷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关注她了。因为当年实验的绝对保密性，机械圣堂中知道这件物品的人不超过三个。你知道吗？她带有蛊惑性，越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越容易被她蛊惑，从而持有她。成为她的食粮……”
伍德·弗恩笑了笑，摆了摆手。
“而且，那个盒子的价值。并不比她小，正如我所说，迷雾合金可以自由地穿越迷雾梦境与现实。比起不能使用的手杖，它的价值更加地高……如果我搞清楚如何能大批量地炼化原石，也许就能不用用梦境和白门穿越梦境……”
伍德·弗恩一脸思索地咬着手指，似乎已经在思考如何进行实验了。
“为什么不直接将盒子一起带出来？”
杜伦有些好奇，手杖都能拿出来，那些盒子却无法将其带出？
“盒子所在的位置……，是石乳滴落的地方。那些石乳……才是催化了迷雾原石出现的源头，也是噩梦的源头……”
伍德·弗恩阴霾的表情，在昏黄闪烁的钠灯下显得尤为恐怖。
“石乳？”
杜伦瞳孔收缩。
难道是……
伦斯道尔家族的矿脉……
“是的，石乳……那是一种在伦斯道尔矿坑之中出现的神秘液体。它们会出现在一些特殊的矿洞之中，那些矿洞表面极为光滑，仿佛是受到了高温的炙烤所导致的琉璃化。这些矿洞之中，有着一种特殊的钟乳石，它们垂在矿洞同样光滑的顶上。钟乳石的下方滴落下来的……就是那种乳白色的黏液，伦斯道尔男爵称呼它为万物之母的馈赠。”
果然是，万物之母的乳汁。
没想到，自己错过的东西，会这么快主动地找上自己。
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杜伦之前郁结的心情终于好一点了。
如此看来，伦斯道尔家的矿场这一趟旅程，自己是无法避免的了。
“如果说，石乳是创造了那些迷雾原石的关键。为什么不将它带到别的地方？”
杜伦明白石乳算是一种催化剂，它将周围普通的岩石转变成了迷雾原石，那么如果能将它带出来放到别的矿脉之上，不就可以带来更多的迷雾原石了吗？
原石产量上去了，自然迷雾合金锻造也会有成果……
“我们……尝试了，确实有效果。但是石乳出现的量非常少，几乎石乳滴落在大地之上的时候，就会被吸收进入周围的岩石之中。而且取得石乳的时候还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但凡接触石乳时间过长，人类的身体上就会发生一种奇怪的异变。”
伍德·弗恩摸了摸受左手的手臂，然后将袖口卷了起来。
那只手臂几乎完全被蛀空了，杜伦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血肉被乳白的液体所覆盖。
他手臂原来的骨骼，已经完全被钢铁的机械齿轮替代，但就是如此情况之下，他的血液都没有一滴流出来。
“记得我说过，有三个人触摸了伊琳娜之后，没有被杀死吗？”
伍德·弗恩将仅剩下一丝皮肉的手臂在杜伦的眼前晃了晃。
“是因为，你们触摸了石乳对吗？”
杜伦似乎对于这一系列事情，有了一些猜想。
“没错，我们都被感染了。为了那该死的好奇心，我们的身体被蛀空了。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并不是痛，而是一种想要自杀的痒。不仅如此，因为它，我对那些缓解痛苦的药品已经完全免疫了。不过，有意思的是……酒却依然有效……呵呵……”
伍德·弗恩自嘲地从柜台上拿起了一瓶酒喝了起来。
“这个……伊琳娜帮你抑制住了变异？它……会传染吗？”
杜伦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伍德·弗恩会将伊琳娜这么危险的武器留在身边，这完全是一种自救的行为。
“不会……你放心吧，除非你去触摸那些石乳。一般情况下，都没事的。嗯……也不能保证，毕竟这东西会变成气溶胶的形态，进行空气传播……。不过，人类身上二次出现的，却不会传染……嗯，为什么？……要是生物学派那些变态……他们应该有头绪……”
伍德·弗恩看着自己手臂内部残留的乳白液体，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起来。
“好吧，事情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找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可以安全地使用这手杖，所以你推断，我是不受石乳影响的对吗？”
杜伦看着手中的伊琳娜，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伍德·弗恩会选择自己。
而且，杜伦现在也坚信，那石乳就是自己要找的“万物之母的乳汁”。
证据就是，他的这个样子，和浓汁之母的羊水副作用极其地相似。
如果它们没有关系，打死杜伦也是不相信的。
“没错，那里的人……他们都被感染了，不过溶解的只是少部分。大多数的则变成了一种怪物……不仅如此，我们当初发现石乳的矿洞中，看到了只有迷雾梦境中才有的东西……。它们从那恐怖的梦境之中钻了出来……千万要小心……”
咔！
吱……
刹车制动的声响打乱了杜伦的回忆。
帕亚姆将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终于，到了这里。
伦斯道尔矿场脚下。
白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