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天从角木营活着离开的消息很快送给了县令贺良才,他正站在院子里喂鱼,宽敞的院子中,种着几棵石榴树,结满了大红石榴,有几个裂开了口,引来几只麻雀琢食,院中央有一口大缸,养了两只红身通红的大鲤鱼,欢快地游动着。
贺良才听到消息,面色平静,心里却翻腾起来,这个赵亮天,怎么跟蟑螂一样,不但讨厌还命大。他把六丰叫来,让他通知清风村赵关,只要看到赵亮天,想尽一切办法弄死他。
“六丰,你带着人去各城门打听一下,看他往哪里去了,赵关那边是守株待兔,你得主动出击,一定要找到赵亮天。”
贺良才冲六丰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六丰点头退下。
六丰是贺良才在赴任时捡的,那年六丰才八岁,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双眼睛倒是机灵透亮。一转眼已是十多年过去,六丰已长成了一个身高五尺、结实稳重的男儿,而贺良才还是县令,一想起来就让他窝心。
这太平镇,从地域上看,归贤王管辖,但因为地处边境,每年有大量的客商往来,产生的税赋很可观,东昌皇帝哪肯让这肥水流入贤王的口袋,于是派了贺良才,做为县令进行具体事宜的管理,其中就包括收税。但这税赋也不能不给贤王留一些,就按二八分成,贤王拿二。
贺良才夹在贤王的东昌帝之间,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两头受气。不仅如此,为了加强边境防御,东昌帝把镇西军派了来,实际上是一边防范着西盛国,一边监视着贤王。贤王焉能不知,就老把无名火撒在贺良才身上。贺良才想升迁都想疯了,就算不能升迁,换个地方也行,总比呆在这儿要强上百倍。
去年的“偷信”计划,贺良才寄予了很大期望,丞相杜澄答应他,只要拿到狄戎勾结外敌的凭据,一定保荐他进都城任职,可饶是策划得那么完美,依旧是一场空,耿山死了,什么也拿没到。
贺良才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鱼食悉数撒了进去,感慨道:“岁月不饶人,不如告老还乡吧。可惜一肚子诗书,却无用武之地啊。”
六丰刚出贺府,不知从哪跑过来一只黑色野猫,饿得皮包骨头,见人就可怜地喵喵叫,想讨口吃食。六丰见野猫挡了他的路,阴着脸,一脚踢向野猫,野猫平平地飞了起来,撞在门口石墩上,惨叫一声,软绵绵地摔在地上,嘴角眼睛都流出血来。六丰瞥了一眼,冷吭一声,走了。
赵亮天和鲁小树在河里撒欢洗澡的时候,六丰已经骑马出了东城门。上次在迎宾楼,眼看毒茶就进了赵亮天的嘴,被一个酒鬼给搅合了;在角木营里,本该被当做奸细处死,却又被放了出去;六丰眼神阴郁,这次不能再失手了,否则自己在贺府再无立锥之地。
崇山顶上的冰雪融化,汇入这条河水中,即使是酷暑天气,河水也是冰凉沁人,洗个澡暑热全消。赵亮天和鲁小树闹够了,上了岸,只穿着亵裤,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等着天黑。西斜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照在二人身上,鲁小树看着天上的白云,悠悠地说道:
“天哥,你看,天上的云彩真像大白馒头啊。等你找到赵大叔,咱们去参军吧,有大白馒头吃,多美。”
赵亮天拾了两片树叶,盖在眼睛上。说道:“瞧你那点出息,这辈子吃馒头就够了?我可是要吃山珍海味,吃饭的时候,还得有人唱戏给我听。”
“好啊,天哥,那我跟着你吃好的,再把玉珠姐也叫上,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她是给镇西军养马的,马丢了没找回来了,肯定得跑,天下这么大,只怕再也遇不见了。”赵亮天说着,带着惆怅。
鲁小树是个乐天派,用手指玩着影子,说道:“玉珠姐好身手,走哪都不会挨欺负,对了,天哥,你啥时候身手这么好了?是不是偷师学艺了?那几个黑衣人,手脚快得眼花缭乱,你居然能打败他们,你那么厉害,也教教我呗。”
“我这是天生的,敌强我就强。”
“不想教就算了,你比关爷还能吹。在村里的时候咋没见你那么能打。”
赵亮天假装睡着了,没搭理鲁小树。这是他的秘密,谁也不能说。
鲁小树翻了个身,趴在地上,树影婆娑,鸟声阵阵,河边清凉的风吹过二人裸露的肌肤,很是惬意。赵亮天迷迷糊糊睡着了,刚进入梦乡,忽听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大喝道:“妖之将至,岂能安睡!”
赵亮天一个机灵清醒过来,他一把将脸上的树叶掀开,只见眼前白光一晃,一柄长刀正向自己挥来。赵亮天急忙就地一滚,大喊道:“鲁小树,快跑!”
鲁小树虽然打斗不行,但逃命功夫是从小练就的,只见他一骨碌爬起来,蹭蹭几下就上了树,一直爬到最高的枝桠处,六丰的手下都是一帮使蛮力的,上树上不去,就挥起钢刀砍起树来。赵亮天见一时半会,他们砍不倒那棵树,也就放心地全力对付起六丰来。
赵亮天总觉六丰眼熟,打着打着,猛然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去清风村接自己爹娘入贺府的人。
“嘿!小子,我爹娘呢?“赵亮天冲着六丰喝问道。
六丰没言声,一柄钢刀舞得上下翻飞,将赵亮天罩在刀光中,赵亮天没有武器,一双肉掌处处受制约。鲁小树在树上看得着急,掰了一根树枝,大喝道:“天哥,给你个树棍子,打这不要脸的。”
鲁小树将树枝掷下,六丰听得风声,头也不抬,挥起钢刀刷刷几下,就将树枝断成几截,但这一分心,给了赵亮天机会,他一脚踹向六丰的胸口,将六丰踹飞,撞向砍树的两个大汉。
撞在一堆的三人压向砍了一大半的杨树,只听一声脆响,树干断了,大杨树向一侧倒去,鲁小树抱着树枝发出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