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白清醒过来。
王府上一片火海。是仆役们惊恐的哭喊。
但他面无表情的坐在火焰之中。不动也不笑。
第二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
他终于想起来,她是谁。
却再一次失去了她了。
呵。
火舌舔上了他 的衣角。
然而他却要已经没有是生的渴望。
熊熊的烈火之中。他终于化为了一具枯骨。
番外:
林羽儿篇。
八百年前,我因犯下弥天大错,被罚在诛仙台受三百道雷劫,剔除仙籍,消去法力。后又打入地府,需受三世轮回。
这三世轮回之中,又须得颠沛流离,历经苦耐,方可抵消了前世之恶。
神罚之中,天雷劈散了我的记忆,我不再记得自己是谁。
这倒也省了事,不必再麻烦阎罗殿的孟婆给我灌迷魂汤。
莫说那汤,千百年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配方,就说孟婆那个老妖婆。
她年纪大了,眼花手抖,熬起汤来也不利索,经常喝出几个连带脑子和记忆都洗没的傻子,不管不顾的投进轮回,若是投生做了牲畜也无可厚非,只是可怜那人间,回回都要多上了几个神志不清的痴呆儿,便是由此而来。
真是可悲可叹呐。
幸得雷公雷母与我有些交情,恐我受那老妖婆迫’害,以免我喝了孟婆汤变成痴呆儿,落得一个凄惨下场。便先一步以神力抹去我为仙为神时的记忆,否则,莫说要历经劫难,还未转生,一不小心我也要成为地府中一个浑浑噩噩的傻子。
—
因我身份特殊,需得经待阎王爷亲自提审,方可投胎转世。
因此地府的衙役便将我关在地牢里。
这里还算干净,没有蛇虫鼠蚁,连一片蜘蛛网也不曾得见,想必那些蛇虫也没胆子跑到地府里来的。只是阴气森森,颇有些寒冷。
我穿着被天雷劈得破破烂烂的白裙,脸上还保留着被雷电灼烧的火辣辣的痛,一边躺在在乱蓬蓬的干草堆里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打量四周。
周围的光线有点暗,黑洞·洞的,除了我牢房里没有其他人(鬼?),这倒让我有点扫兴。
毕竟人在落难时总希望自己不是独独倒霉的那一个,总归是想拉上几个垫背的,或者找到几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倒霉蛋,来安慰安慰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
可惜这里除了我,一个虫都没有。
玉帝真是狠心,我好歹也曾经是天上神仙,竟把我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也不给我搭配一个小伙伴排忧解闷,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甚是无趣。
我被关在牢中甚久,也不见有人进来。细细数了数,也有个十来天了。在这期间,只有我一人呆呆傻傻的坐着,也不见有另外的鬼被送进来。这更让我悲从中来,感觉自己是被遗忘的孤魂野鬼。
约莫又过了十几日,那牢房的门终于有了动静,伴随着一声嘎子的轻响。一束光划破了四周的黑暗,逐渐的照亮了四周。
我被关得久了那光来得突然。不免有刺眼。我眯了眯眼睛,再看时,那门里已经涌出了来一大批人。
前头是四个鬼刹罗,青面獠牙,两只铜玲大的红眼分外吓人。
后头跟着一个蓝色长袍的青年,黑发如墨,眉眼隐在淡淡的阴影中,看不清面容。
不知道为何,我的眼睛一落在那蓝衣公子的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我虽没有看清他的脸,一种奇怪的感觉却从心底升腾起来,我觉得,我们似乎是认识的。
我在天上受了刑法,一直未有痊愈,这多日中没有任何一人来探望过我。虽然已经过了些时日,我身上的被神雷劈过的灼伤依然疼得要命,因此这二十多日,我一直是躺在地上的。我身体中原本是没有力气的,一看见那人,却不知道从那儿涌出一股气力,驱使我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竟然忘了满身的伤痛,直勾勾的盯着那蓝袍青年瞧。
似乎有个名字,我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的脑海中只有茫然的空白。
我没有如愿的没有吐出任何字。我的身体和嘴好像好像不是自己的,他们已经不受控制,驱使着我做出了古怪的举动来。
当我一坐起来时,立刻引来了鬼差的喝骂。
知道在一片黝黑阴森的地牢中,徒地坐起一个白衣的女鬼来,并且她还浑身是血,长发遮面,这情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会惹来麻烦。
从那刚进来的一群人中,立即就跳出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小鬼,对着我喝骂道。
“大胆贱民!胆敢在此造次!“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头戴上又尖又长的黑色三角帽,脸色雪白,身形细瘦无比,好似一根细长的竹竿模样又古里古怪。
我在天庭时,见到的都是仙风道骨神仙,或是娇娇柔柔的仙娥婢女,何曾看见过如此有丑陋古怪的小鬼。
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
那小鬼见我不避让,顿时怒发冲冠,冷哼了一声,甩起手中的铁索朝我抽了过来。
“没长耳朵吗?!!!”
那一鞭来得又急又狠,我只觉一股巨力袭来,左脸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
那股力道之大,抽得整个人向着墙壁倒飞出去数米,撞在石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身上脸上一股剧痛。
当我跌落在地上时,左眼已经看不见了,我捂着眼睛,血不断从指缝里溢出来。
我疼得几欲昏厥,忍不住的抽气。
心中又惊又怒。想不到这小鬼如此凶恶,只是慢了一步动作,便对我下此狠手。
难怪人们又常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今日可算是被我撞上了。
此时那四个鬼差已经簇拥着蓝衣少年走到了我的跟前,我被抽打得匍匐在地上,这个角度仅仅能看见他脚上描着蟠缡纹的蓝色短靴,地面上的火光倒影着他消瘦挺拔的背影,他们居高临下的俯视我,
一个鬼差说。
“过了这里,再往下就是阿鼻地狱了,真是奇怪,这里的牢房长年空着,恶鬼们都是直接投入地狱受刑,今日这里竟破天荒的关一个女鬼。惊扰了大人,真是罪该万死!”
“可不是吗!我看她真是活腻了,不如把她投去十八层地狱,拔皮抽筋,每样都尝上一遍!才能抵消她的罪过!”
面对众鬼差的献媚,少年却恍若未闻,他的脸色很是憔悴,如水般清澈的黑眸中带着疲倦的神色,就连俊朗的眉宇间也隐隐有些化不开的忧愁。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她被关押在这里,也是身不由己的,不要责怪她。……”
众鬼差连连称是,献媚的说:“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哪怕她是个貌丑的女鬼………”
“什么大人。”他似乎有些自嘲般地笑了一笑:“如今我已是戴罪之身,与这地府之中的众恶鬼有何不同?你们大可不必对我如此小心翼翼。”
我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只觉一股悲凉从心底升起,一串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在诛仙台上,受三百雷劫之苦时,神魂聚裂,疼痛难忍,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也从未如此失魂落魄过。
然而只一望见那人的离开远走的背影,竟这般失态,忍不住已经流下泪来。
心里更是五味俱全,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无比难过。
那蓝袍青年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仿佛我们从未相识。也不曾也有过任何交集。
而我也不再记得他是谁。
我想也许从前我们是认识的。
只是这一生,我们不会再有关于对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