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总比没有强。
舒迢灯小心翼翼的端起自己的筷子,把上面那块鸡蛋吃了。
吃完她觉得更饿了,于是继续眼巴巴的看着祁拓。
祁拓温和的说:“灯灯,你咽口水的声音吵到我了。”
他想了想说:“饿了就吃吧。”
舒迢灯的心一下子初恋一般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却正见祁拓拿出了两颗辟谷丹放在了她的筷子上。
舒迢灯:“……”
您下次说话说的完整点好吗?
她叹口气站起来说:“我出去一趟。”
这时楼下传来了清脆的琴音,叶绮忽然笑道:“这奏的是《流水》,最宜配折腰舞赏看。今夜一别,来日恐无缘再见,小女子愿舞一曲,不知诸位真人可愿赏脸一看?”
钟离接先应了声,“那自然很好。”
舒迢灯一偏身子又坐下了,宁双城笑问她道:“你不走了么?”
舒迢灯瞪他一眼,“吃你的吧。我看跳舞。”
叶绮承袭的的确是双荷叶全套记忆,举止间楚楚动人,腰肢盈盈一握,宛如出水白莲无风自动,眉睫似柳梢拂动春水,进退婉转得宜,衣摆摇曳间尽是无限风情。
可惜在座几人久在宗门修炼,硬生生把一曲《流水》看的心如止水,剪断尘缘。
叶绮舞罢,福了福身道:“献丑了。”
钟离接抢先鼓起掌来,大概想赞叹一番,又没有舒迢灯满口跑成语的本事,干巴巴的说了句,“叶姑娘跳的真好。”
叶绮笑着应了几句,走回座位的时候,好像不小心绊了一下,低低娇呼一声,就往祁拓怀里倒过去。
舒迢灯早有防备,心道这不就是那卖书小贩告诉我的“楼梯碰瓷法”的2.0版本嘛,都是你姐姐我玩儿剩下的!
她冷眼看着,任叶绮歪倒在祁拓怀里。
叶绮还没来得及说话,冷不丁被人按着头推了一下,从祁真人腿上跌下去,在地上响亮的摔了个屁股墩儿。
她又惊又怒的回头,却看见舒迢灯一脸夸张表情的站起来,给祁拓拍着衣服说:“哎呀叶姑娘是没站稳吗?”
她强行把不知所措的祁拓拉起来塞给宁双城,“你看看我哥哥衣服弄脏没?脏了拍一拍。”
宁双城心领神会,蹲下身去拂了拂祁拓衣服,缓声道:“也不是很脏,看不出来。”
舒迢灯绕到另一边殷勤的把叶绮从地上拉了起来,“没事的,叶姑娘不用担心,回去坐下吃饭吧,我哥哥不会怪你的。”
她把叶绮按到座位上,手撕了块油饼,一半自己吃了,另一半塞到叶绮手里说:“叶姑娘吃,不用客气。”
叶绮:“……”
话都叫你说完了。
于是刚刚跳舞的美人儿僵僵的咬了一口油饼。
张承似乎觉得叶绮脸色有点不对劲,哈哈笑着起来打圆场,“叶姑娘这油饼吃的真香,看的老夫也想吃了。”
他拿了剩下一块油饼,嘎吱咬了一大口,朝着叶绮比着拇指说:“嗯。真不错!”
这打圆场的技术显然不怎么样,叶绮的脸色好似饼上煎糊了的葱花,一半儿绿一半儿黑,变化的十分精彩。
张承给舒迢灯斟上酒道:“来,少主夫人,我敬你一杯。”
满场人的眼睛顿时都转向了舒迢灯,她打着哈哈说:“张真人,我真的不是你家少主夫人。不信你可以叫宁少主起来问问,我跟他之间一清二白。”
祁拓把酒杯放在舒迢灯手里,温声说:“怎么会呢?昨天晚上熄灯了以后,我还看见灯灯同少主在一处呢。”
这个时间点吧,你细品,它好像就带着点奇奇怪怪的意思。
舒迢灯连忙向宁双城道:“宁少主,你来说,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真的没干什么对不对?”
“嗯。”宁双城慢条斯理的说,“真的没干什么。”
他那双笑眼眼梢上挑,笑的如同二月春桃,紧紧盯着舒迢灯。话间语气温吞,说的倒像是“我们确实干了什么”似的。
祁拓清了清嗓子道:“这样吧,我描述一下。昨天晚上我听见走廊上有声音,然后我出来一看。正看见义弟把灯灯顶在墙角,然后他们……”
舒迢灯一把抢过祁拓手里的酒杯,“哈哈哈,然后他们各自掉头就走了。哥哥我喝!”
祁拓点头满意笑道:“好的。”
张承又转向宁双城道:“少主,我也敬你一杯。”
宁双城摆了摆手笑道:“张叔,这酒我喝不起。”
什么喝不起?
舒迢灯正仰脖儿往下灌,听了心里蓦然一惊,难道说——
席上几人蓦然站起,祁拓一把摁住舒迢灯,就给她把酒都灌了下去,另一边张承暴喝一声,“元婴真人调的酒,少主不喝也得喝!”
舒迢灯呛了一口,手撑住桌子,顿觉天旋地转,她猛地拽住祁拓道:“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祁拓哭哭啼啼的扶起舒迢灯说:“灯灯,你嫁去北嘉门以后哥哥一定会想你的……”
舒迢灯:“我真的没想要……”
祁拓又补了一句,“适度的思念有益身心健康!”
这好像是我自己说的话?
***
聚香楼底下紧邻着护城河罘水,顺罘水上行百里,入北方大河荼招川,沿荼招川直上三千里,便至北方第一门北嘉门。
叶绮愣怔怔的看着张承和祁拓一人架着一个,上了早已泊在码头边上的船。
钟离接看着说:“需要捆上吗?”
张承点头道:“捆上吧。少主要是真生气了,老夫都不一定能招架的住。”
祁拓从储物袋里拿出来捆妖绳道:“张真人就不用拿了,分开捆多见外,两人捆一块儿还省绳子。”
祁拓和钟离接送张承上了船,他忽然回过头来,朝钟离接伸出手掌。
钟离接突然感觉不妙,往祁拓身后藏了藏说:“干什么?”
“份子钱啊。”张承理所当然的说。
钟离接头皮一炸,“我没钱!”
“那——”张承思索了一下,“婚后少主和夫人可能会考虑到泓明门去度蜜月,或者连着坐月子也在那儿好了。”
钟离接怒道:“祁拓为什么不用给?”
“因为他是新娘和新郎的兄长啊。”张承朝祁拓笑着说。
钟离接抠抠索索的摸出一个芥子袋来,愤怒的拍在张承手里,“里面有两千块上品灵石!”
“哦。”张承收下,“泓明门穷的只剩下钱了吗?”
“你——”钟离接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张承慢吞吞的说:“钟离少主,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下药这个主意其实是你出的告诉我们少主……”
钟离接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你还想要什么?”
张承搓搓手说:“比方说什么千年药草,仙品丹药或者天级法器也将就——青冢剑就不错。”
钟离接忙不迭把自己的剑护到怀里,“你过分了啊!青冢是我的本命仙剑!”
他痛心疾首的又抖着手摸出来一个芥子袋,“我身上的法器都在这儿了,你、你一定要好生看管,等等我先同它们告个别……”
张承一把抢过来,“拿来吧少主!”
他不等钟离接再说一句话,手掌在船头一按,口中念了法诀,“千里江陵一日还。”
船咻一下就消失在了岸边。
钟离接看着茫茫江水陷入了人生低谷,祁拓安慰他道:“没关系,师兄。灯灯也是你师妹,她以后一定会想着你的。”
钟离接面如死灰的抬头看了祁拓一眼,“那师弟愿意跟我一起讨饭回泓明门吗?”
祁拓愣了一下,随即坚定的把手抽了出来,“师兄,我先走一步。”
***
舒迢灯在梦里迷迷糊糊的好像回到了聚香楼,菜一盘盘的上了桌子,但是这一次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对着菜高兴的思考了半天,最终挽起袖子来决定先吃红烧排骨。于是她伸手就拿了一块最大的,一口咬了下去。
咦?这个味道怎么不太对?
舒迢灯闭着眼舔了舔,为什么酱料都没味道?
她耳边忽然传来宁双城冷冷的声音,“你在舔什么?”
舒迢灯一个激灵睁开眼,正见自己抱着宁双城的左手。纤长的手指给舔的湿漓漓的,那枚红宝石戒指泛着水光,手背还嵌着一小排整齐的牙印。
她清晰的感觉到宁少主刀子一般的目光就钉在自己头上,便小心翼翼的拿袖子给他擦干净,默默放回了他膝头。
船舱内一时间陷入了死亡的沉默。
舒迢灯余光已经看见宁双城去摸断春风,她刹那感觉脖子凉凉的,好像少了个头。
舒迢灯舔了舔嘴唇,小声说:“少主大人有大量……”
宁双城单手挑开断春风。
舒迢灯慌的往旁边拱,没留意自己和宁双城捆在一起。
她一头倒在了舱里地毯上,带着宁双城压在了她身上。
断春风锵然一声出鞘,剑身映出了舒迢灯惊恐眉眼!
舒迢灯索性一蹬腿,把头往后一仰,闭着眼喊道:“反正你都是我夫君了,我舔舔我夫君的手怎么了?”
她闭着眼等,等了半天,没听见什么动静,便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正见宁双城手肘支在她脖子旁边,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她。
断春风轻轻一竖,宁双城温声道:“我割绳子。”
舒迢灯怒道:“你割绳子你不早说?吓死我了!”
宁双城凉凉补了句,“顺带收割夫人的人头也不是不行。”
舒迢灯鸡皮疙瘩爬了一身,把脸转到一边去,小小声说:“谁是你夫人……”
宁双城轻笑一声,支着剑站了起来。
舒迢灯赶紧也连忙爬起来往外面跑,笑话,再不找哥哥头就被人家摘下来了!
她冲到外面,在千尺江水前堪堪停住步子。
舒迢灯呆呆的盯着那水,掐了自己胳膊一把,我一定是在做梦。
宁双城站在她背后,拿剑把她掐着胳膊的手打掉,用断春风抬起她下巴逼她往北方看去,“夫人大驾光临北嘉门,本少主扫榻以迎,荣幸之至。”
雪白宫殿在山间如银龙绵延千里,前顾荼招川万里沧浪,背倚长嚣岭直上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