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迢灯本以为自己演的很像,一定能得到救治。没想到她披头散发,演的太过了,吓的老爷爷一跤摔在地上,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
舒迢灯生怕他晕了,左右开弓扇在了老爷爷两边脸上,大喊道:“仙人不要晕啊!你还没救我呢!”
这一声中气十足,好似猛虎下山,硬生生又把老爷爷给吓活了。
舒迢灯顿时感觉刚才那一嗓子不太符合自己的人设,连忙咳嗽了两声,虚弱的仰倒在了树下。
老爷爷拍拍身上的土爬起来,晃晃她说:“姑娘!醒醒!你怎么了?”
舒迢灯伸出一只手,气若游丝的说:“我、我病的快死了,求仙人救我……”
白胡子老爷爷道:“姑娘可是要求符?”
“是的。”舒迢灯半睁着眼睛说。
“我这里有,”老爷爷掏出一张符纸,“二十两银子一张。”
舒迢灯:“……”
抢钱吧你?
你一个半点修为没有的,拿着张黄纸就想卖二十两银子?
白胡子老爷爷见她没说话,便遗憾的站起身道:“姑娘,看来你我无缘。你大限将至,且听天命吧。”
去你的大限将至!
老爷爷正要从她身边走过,舒迢灯忽然在包袱内嗅到了一丝灵气。
难道那符纸真是修士写的?
舒迢灯猛地翻了个身,一把扯住老爷爷脚踝,“等等!我有银子!”
老爷爷猝不及防,被舒迢灯一把绊倒在地,随着“咕咚”一声尘土四起,舒迢灯忍不住捂上了眼睛。
噫,狗吃屎的姿势呢,摔的真惨。
老爷爷身子骨还很结实,他狼狈的爬起来,摸着银子,没好气的从包袱里掏出一张黄纸丢给舒迢灯。
“这一张只能暂且压制病情,遮蔽天眼,免得你性命被黑白无常勾去。若想根治,明日卯时带百两纹银到镇城东南门下,我带你进去找无量真仙救治。”
遮蔽天眼?能的你!
她颤颤巍巍的接着演:“这个符该怎么贴?”
“焚香沐浴之后,用新捣的糨糊贴在肚脐上三寸处即可。”
哦,记住你了。
原来那个教人用糨糊贴符纸的缺德玩意儿是你。
舒迢灯看着老爷爷走远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捡起那符纸细细打量,符纸似乎是刚写出来不久,里面封了一丝极微弱的灵气,预判写符人不会超过金丹修为。
那朱砂殷红似血,笔迹错乱细微,如同蚁行,看着让人有些不适。
舒迢灯瞅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定带回去给宁双城。
舒迢灯刚刚推门返回,便听见宁双城在屋内说话: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凡人寿命,不过天地中之小年。譬如彭祖,五百年不过弹指一瞬。若要如楚南冥灵,上古大椿,必修习自然之道。方使一身通天地寿数,绝无端妄念。如此方功德圆满。”
舒迢灯站在门口,翻了个白眼。
此人胡诌八扯的能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小姑娘们要小心,千万不要嫁给这种满嘴跑火车的!
她懒懒散散推门进去,正见元香眼睛里闪闪发光,一脸崇拜的看着宁双城。
宁双城似乎对舒迢灯拽他起来的动作早有预感,自动的站了起来,也不叫“灯灯”了,理了理衣袍,面容整肃的说:“珠微真人。”
舒迢灯气的乐了,她四仰八叉往病床前椅子一坐,向宁双城道:“小城,给我烧壶水去。”
元香:“?”
舒迢灯拍拍椅子扶手说:“见笑了。他是我徒弟。我已臻圆融通达之境界,所谓酒肉穿肠过,大道心中留。世间万物,于我皆如浮云。我徒弟境界尚低,执迷于清谈讲道,还没能完全放下啊。”
元香听的一愣一愣的,舒迢灯微笑道:“你水凉了,一热吧。”
只见她手心燃起一簇蓝色火焰,贴近陶杯,不出片刻,杯中水便咕嘟冒泡,竟是烧开了。
舒迢灯把杯子放到元香面前,“请。”
“哦,”她突然一脸惊奇的转向宁双城道,“你不用烧了。我忘了,刚刚烧过了。”
宁双城咬牙瞪她一眼,行啊,搞技术流是吗?算你狠!
舒迢灯朝他吐吐舌头,略略略,装逼谁不会啊?
元香虔诚的捧起杯子,看着杯子里的水,那表情专注的让舒迢灯颇以为她要顿悟了。
舒迢灯深以为自己这样的仙人要保持距离才有神秘感,又随口说了两句便出去了。
宁双城正坐在院子里生闷气,舒迢灯走过去,正想跟他说一下那符咒的事。
不想刚走到他背后,他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精准无比的捉住她的手腕,把舒迢灯按在了自己身上。
舒迢灯眨巴眨巴眼睛,讨好的说:“宁少主——”
宁双城捏着她下巴,剑眉好看的挑起,“我是你徒弟?”
舒迢灯举手求饶,“我那是角色需要才那么说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嗯。”宁双城揽着她腰,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诚意呢?”
舒迢灯抬头看看周围,确认没有人,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她刚要起来,宁双城又一把将她按了回去,“就这个?”
舒迢灯无辜的看着他,“你还想要什么?”
宁双城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说呢?”
舒迢灯悄悄笑了笑,凑近他耳朵,用气声说:“难道你是想在这里……”
她说完的时候,正看见宁双城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眼神逐渐炽热起来。
舒迢灯忽感大事不妙,自己再不逃就真的要在这里被吃干抹净了。她慌忙就要站起来,宁双城松松拽着她手腕,任由她走,舒迢灯刚走了两步,就被他一把拽了回去。
“干、干吗?”舒迢灯有点结巴。
“没什么。”宁双城意味深长的说,“就是告诉你一声,那个模糊处理的法术我已经破解了。”
舒迢灯觉得脸颊发烫,忙脱开他的钳制说:“我、我知道了。”
舒迢灯回到屋里,猛灌了五大碗凉白开。确认平复心情之后,自己搬了个小马扎走出去,在距离宁双城十丈远的地方坐下。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我在外面碰到了一个卖符咒的人,他给了我这个。好像是和那孩子肚子上的符咒是一样的。”
宁双城带笑的接过符咒,舒迢灯咳了一声,“你拿符咒就拿符咒,不要捏我手。”
“哦。”
他把两指夹着符咒,充沛的灵力注入了进去,黄纸上的朱砂幽幽闪光,光芒转瞬即逝。
“不是什么好东西。”宁双城总结道,“燃烧使用者魂魄来获取病痛的减少。会在短期内康复,然后寿命缩短死掉。”
“这么歹毒?”舒迢灯大吃一惊,“那个骗子还让我明天带着百两银子去镇城,说可以进城找什么无量真仙医治。这么看来必须得去一趟了。”
次日舒迢灯好好安置了元香,与宁双城又往镇城而去。
天色尚早,景物笼罩在一层清晨的薄雾里。舒迢灯披了兜帽,往镇城东南门走去。
城门边还聚集了三四个人,他们个个满面病容,舒迢灯照着他们的样子稍微易了容,正看见昨日那个白胡子老爷爷站在城下。
老爷爷显然对昨天摔的那两跤记忆犹新,见了舒迢灯,戒备的后退一步。他看向宁双城道:“这位是?”
舒迢灯虚弱的咳了两声,“这是我夫君。”
白胡子老爷爷摇了摇头道:“只能病人进城去见真仙,家属都不能进去。”
防范的还挺紧密。
“也罢,”舒迢灯拉宁双城到僻静处说,“我先进去。和你保持联系。”
宁双城从芥子袋里拿出来一根红线,栓在了自己和舒迢灯的食指上,道:“有事就把线剪断。”
“好的。”舒迢灯看见白胡子老爷爷已经带人往城边走了,连忙踮起脚在宁双城唇上亲了一口说,“我走啦。”
老爷爷见她过来,手一伸说:“先交银子,积攒功德,洗涤积垢,才能入城求仙。”
舒迢灯恨的牙痒痒,她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银子拍在了老爷爷手上。
老爷爷将手掌按在了城墙上,舒迢灯眉头不禁一皱。
按理说这人是凡人,应该不能与结界产生任何影响才对,但是结界却明显受到了他的操纵,一点波动之后,随即徐徐开启。
城中街道也漂浮着一层薄雾,街上行人稀少,舒迢灯打量着周边地形,不防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连忙要道歉,那人表情却如同游魂,呆呆的走过去了。
好奇怪。
老爷爷把他们领到一座医馆前面,示意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进去。
舒迢灯觉得这里气息不太对,她看了看医馆的招牌,“仁善堂”蓝底金字的牌匾高挂门楣,显得有些阴森。
她挤到队伍前面,问排头的人道:“我能不能跟你换一下位置?”
那人两颊凹陷削瘦,他警惕的看着舒迢灯道:“不行。”
白胡子老爷爷在旁附和道:“姑娘,各人与真仙缘分不同,真仙仁德济世,你的病先治后治,都一定会好的。”
舒迢灯瞅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加一百两银子。”
【作者题外话】:“朝菌不知晦朔”一段,化用自《庄子·逍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