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哈咝哈。”
舒迢灯拿召霜雪挑起来手掌那么大的一块肉,吹了吹,鼓着腮帮子吞了下去。
“嗯!”舒迢灯朝宁双城伸了个大拇指,“好好吃!”
宁双城拿着签子给她烤肉,眼看着自己刚放在盘子里的肉不出半分钟就消失了踪影,觉得自己烤了个虚无。
“所以你为什么会带着这么齐全的装备?”宁双城禁不住再次怀疑的问道。
“就是为了随时随地都有东西吃啊。”舒迢灯理直气壮的说,“这就叫未雨绸缪,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
“而且嘛,”舒迢灯腼腆的笑了笑,“有时候晚上我饿了,就飞出去打只鸟吃。”
宁双城:“……”
他觉得舒迢灯的剑法应该都是晚上打鸟练出来的。
舒迢灯的胃口着实惊人,她吃饱了就歇一歇,借着挖出来的空隙,抛着那个珍珠当球玩儿。然后过上一个时辰接着吃,那个蚌不知道是有骨气还是没脑子,被人挖空了大半,愣是死不开口。
蚌一开始还致力于分泌出腐蚀性的液体消化他们,后来那些液体都被舒迢灯用灵火煮开当面条汤喝了,蚌心灰意冷的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们在蚌里面过了一夜,舒迢灯第二天午餐过后就吃空了蚌的大半,封住蚌口的那些腮绦没了依靠,又失去了水分,变的脆弱多了。
舒迢灯和宁双城齐心协力,一人把着一边,生生撬开了蚌壳。
蚌壳一开,外面的海水肆意涌了进来。蚌吞下两个人之后,似乎是沉到了海面下面。
宁双城张开结界,将海水挡在外面,拉着舒迢灯向上游去。
舒迢灯还在抱着珍珠叽叽喳喳的说话,说了一段发现他格外沉默,问道:“你怎么了?”
宁双城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难以描述,“你好沉。”
舒迢灯:“……”
她愤而甩开宁双城的手,自己蹬着腿往上游,游了两步发现这办法不行,她现在就像块石头,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宁双城从前回身,看着她气的红扑扑的小脸,把她拉进怀里,笑了一下。
舒迢灯气呼呼的说:“你笑什么?”
宁双城手指戳了戳她肚子道:“肚子软软的。”
舒迢灯使劲吸气,闷闷的不想说话。
他们出了海面,舒迢灯觉得让重华只有一只鞋上有珍珠不太合适,应该再找一个让他对称一下。
这一次他们先把蚌母拖到了蚌群之外,宁双城把舒迢灯的一整袋盐都洒进了蚌里。
于是蚌变成了一只死蚌。
宁双城轻轻松松扒拉出来了珍珠,与舒迢灯往轮回盘方向而去。
舒迢灯声称这一顿吃过之后,她以后再也不想吃任何与蛤蜊有任何关系的东西。她吃的太撑,御剑速度比骑鱼慢了不少,两人过了一日才到轮回盘。
三个魔修见了珍珠皆是愕然,当邢必知道,他们需要把重华魔尊受骗的消息告诉他时,表情显然变得十分难看。
知道的太多。又多了一个掉脑袋的理由。
舒迢灯再三叮嘱他已经发誓,必须要跟重华说自己死了之后,才颇不放心的让他们离开。
文茵和乔皋都很快的在手心划了道口子,将血滴入海水之中,画了个门的图案,很快就消失了。
只有邢必磨磨蹭蹭,一次只敢在指头尖上戳一小下,哭哭唧唧的搞了半天也没出去。
他每次划自己手指头必然紧闭双眼,抿起嘴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舒迢灯看他哭的实惨,在旁边笑话他,“你还不敢下手?要不我替你来?”
邢必含着眼泪,怒气冲冲的说:“你管我!我只是在考虑从哪儿割比较恰当!”
他抽了抽鼻子,忽然皱眉看着舒迢灯说:“你剑上怎么一股子大蒜味儿?”
舒迢灯:“……”
她一把拽过邢必手来,拔剑狠狠的在他手心割了道口子。
随着邢必一声尖叫,一串鲜血滚滚而出,空间立刻扭曲,他瞬间便被吸了进去。
舒迢灯闻了闻召霜雪剑柄,哼了一声道:“哪有味道?根本不可能有味道!”
宁双城从轮回盘上检查的一圈下来,说:“轮回盘运行没有异常,岳安世应该是守在南血海里面把魔修亡魂一个个捞走的。”
“这怎么捞?”
“我上次也是从轮回盘里面带出来了姜歆的魂魄,”宁双城道,“但是那办法需要死者鲜血,而且还要画符画咒,比较麻烦。岳安世一定有更简单的办法。”
舒迢灯满手都是邢必的血,朝宁双城说:“或许就像他有更简单的办法进入南血海一样——我们也试试这样出去吧。”
她将手浸到海水里,同邢必他们一样画了一扇门。
不知是因为血太少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周围并没有出现相似的空间扭曲。
舒迢灯皱了皱眉,在水里洗干净手,嘟囔着说:“不知道一般魔修的血行不行,还是只有那一批复活魔修的血可以?”
召霜雪干净利落的在掌心划了一道,那股血流一滴入海水,舒迢灯甚至还没来得及画门,便感觉一股强大的拖拽力从虚空中传来。
她一把拽紧了宁双城,连他一道拖进了空间扭曲里。
宁双城从芥子袋里拿出一个小白玉瓶。里面装着月白的药膏。
他细细的给舒迢灯涂在伤口上,那药膏散发着一股幽香,凉凉的,如同融化了的玉。
“嘶——”
舒迢灯痛的吸气,宁双城头也不抬的说:“你还知道疼啊。刚才自残的时候可是面不改色。”
舒迢灯像条活鱼一样扭来扭去,嘟囔着说:“这个比刚才疼多了好吧。”
宁双城用绷带一圈圈缠起来了伤口,动作轻柔,如同对待一件上好的瓷器。
舒迢灯看见他神色严肃,故意从底下看着他,笑嘻嘻的说:“你心疼啦?没关系,我皮糙肉厚特别抗切,过两天就好了。”
宁双城一指头弹在她脑门,抬起低垂的眼睛说:“别乱动。”
舒迢灯虽然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就是不带重要的。为了表示感谢,用缠成粽子的手拍了拍宁双城的头。
宁双城捉住她乱戳的手,抵在唇边吻了一下。
周围的景物都扭曲成一团,好似洇开了的水彩画。接着颜色又清晰起来,他们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舒迢灯霎时一愣,那是一座栈桥,同她结丹昏迷时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茫茫的海面,竹亭,栈桥,没有上岸的地方,也没有离开的渡口,仿佛这是一座紧闭自己的孤岛。
她握紧了手指,惊惧的向四周环视了一圈,生怕梦里那另一个自己下一刻就会出现。
宁双城看出了她的异常,蹙眉道:“你来过这里?”
舒迢灯勉强笑了笑,“结丹的时候看见过这地方。”
不过这一次,没有蛐蛐笼子,也没有竹钓竿。
“这里是空间传送门的一个中转点。”宁双城说。
他向前走了几步,到竹亭边缘,把手向内伸去。空间起了水纹一般的波动,那只手仿佛在虚空中消失了。
“再往前走两步,从这地方出去就能上岸。”
舒迢灯迷茫的点了点头,她沉默半晌道:“这里应该是岳安世建造的。我昏迷时看见过这个地方,就在我们站的地方有一柄竹钓竿。”
“还有什么?”
舒迢灯一惊,抬头对上宁双城深邃的眸子,他好似能看见她心中的场景。
“还有蛐蛐笼子,渔灯……”舒迢灯忽略了自己。
她摇了摇头说:“走吧。我不喜欢这里。”
舒迢灯先走向竹亭,脑海中传来一阵晕眩,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踩在了湿漉漉的沙滩上。
宁双城随后出来,一张符纸正在他指尖化为灰烬。
“怎么了?”
“南血海里收不到传音符。”宁双城说,“这符是祁拓前天传来的。他说泓明门被魔修攻破了,剩下的仙修已经隐藏到了民间。这两天突然爆发了瘟疫,人手集中不起来,想请我们过去帮忙。”
舒迢灯抿了抿唇道:“岳安世现在在哪里?”
“他说玄凌魔尊还在镇守萧山,应该是要抵挡北方仙门的支援,先在南边把魔门重建起来。”
“我们去吧。”舒迢灯笑了笑,“不是为了泓明门,但是不能把哥哥自己留着那儿。”
***
七日后。
萧山。
迤逦宫殿在山间绵延,殿门重重紧闭。重华魔尊走到大殿门口,邢必缩头缩脑的跟在他后面,脸色刷白。
殿内传来回声一般的飘渺声响,“重华,有事在这里说就行。不必进来了。”
重华魔尊在殿前停住脚步,“恕属下无能,您要的人死在南血海了。”
内里一片空寂,玄凌魔尊久未说话。
重华站在殿前,手逐渐在身侧握紧,带着怒意侧眸看了一眼邢必。邢必双膝一软,差点就要跪地求饶。
许久,门内传来一声轻笑,“重华,你醒了之后,脑子比以前更不好使了。”
重华俯首道:“属下愚笨。”
玄凌停顿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灯灯倒还是古灵精怪的。又调皮了。”
“罢了,你走吧,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我自会去把她带回来。”
重华紧握在身侧的手这才松了松,吐了一口气道:“谢过大人。”
他给邢必甩了个眼色,邢必连忙哆哆嗦嗦的跟上他走了。
穿过殿堂的华丽帐幔,内里香炉飘出缕缕轻烟,岳安世端坐室内,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走到窗边,时至八月盛暑,窗外景物明媚耀眼,他放下了窗前轻纱,在地上笼出云雾般的阴影。
岳安世手指轻叩窗棂,低声笑道:“小骗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