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下山顶的时候，黎蕴衣已经在洞府门前泡好了一壶清茶。
浮山上独有的细针一般的茶叶，用的是春日里最先化开的厌染涧的雪水，清泠泠的声音在空旷山间回响。
黎蕴衣已至元婴中期，她眉眼细腻洁白，和云氾一样，因为久处山间而带着出世的平和静谧。
“感觉师妹去了好久。”黎蕴衣起身道，“浮山骤然少了人，觉得冷清了不少。”
舒迢灯拂衣在石桌一角坐下，“世事变更白云苍狗，我也不成想一去便是这么久。若是知道，当初一定要同师门好好道别的。”
黎蕴衣余光若有若无的扫过舒迢灯，她这个师妹性情好动，她原以为她不是适合在浮山修炼的人，没想到她在浮山山顶一隐修便是两年。
那两年间舒迢灯与玄凌仙尊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她只是偶尔见过她几面。那时舒迢灯面容平静如深冬潭水，落叶不惊。又好似雪白玉璧，淡然已极。令人见过一眼，便再想不到世上竟有人目光可以空洞冷漠如此。
她以为舒迢灯变了，可是她入世即动，出世即静，转变的毫无隔阂。看似一眼到底，相处久了却令人捉摸不透。
黎蕴衣很喜欢这个师妹，她这样想便这样说了，随口道：“你是师尊说的适合隐于红尘的人。”
舒迢灯啜了一口茶水，微笑道：“师姐过奖了。我只不过觉得凡事顺势而为，怎么高兴怎么来罢了。”
黎蕴衣看着她微微怔忪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道：“师妹说说这一年都去哪儿了吧，想必碰着了不少新鲜事呢。”
舒迢灯便把雎漳之渊一事从头到尾讲来，顺便略过了自己追求上古大宗师那一段，向黎蕴衣道：“当时那阵是宁少主破的，我是莫名其妙的出来了。我还想见了师尊问问他那阵法是怎么一回事呢。”
黎蕴衣笑道：“那得看师妹打算在泓明门呆上几天了。说不定师尊再过几个月便回来了。”
舒迢灯遗憾的说：“恐怕这一次又呆不久，我听说附近有一个秘境要开了，很想过去看看。”
黎蕴衣拉了云氾一把道：“这事儿得问你师兄，那秘境说起来还是他发现的呢。”
云氾似乎正在沉思什么，蓦然从思绪中惊醒道：“灯灯说的是少阳秘境么？”
“一个月前我路过少阳山，察觉那边的灵气波动，便下去查看。结果绕到少阳山侧峰，竟看见山壁上突然出现数百个洞口。在山下我找到了开境碑记。”
云氾缓缓笑道：“不过那碑记不像寻常秘境，记载秘境主人生时事迹。只写了一句，十丈软红绕颈，来者自来，去者自去。”
“来者自来……”舒迢灯手指扣着桌面说，“这应当是说愿意的人都可以进，没有境界限制了。但是其他的内容含义都不清楚。”
“对。”云氾说，“而且这秘境出现的也诡异，我本想进几个洞口看看，但是到了那洞口前面，却觉得被一股巨力压住，不能前进分毫。而且神识完全伸展不开。所以少阳山离泓明门虽近，但是掌门这次决定不组织同门一起去了。”
他纤长手指转着白瓷茶杯，眼睛看着杯里茶水道：“我正好也要去，灯灯同我一起么？”
“师兄也能去真是太好了，”舒迢灯眼里闪闪发光，“我到时要和宁少主、罗小卿还有我兄长一起，师兄来了一定很热闹。”
他们在浮山上一直坐到午后，舒迢灯告辞去向祁拓说秘境一事，她起身时云氾忽然问道：“灯灯在北嘉门住的怎么样？”
舒迢灯愣了一下，随即笑答道：“我挺好的呀。”
见云氾不说话，她顽皮的说：“师兄想没想过什么时候找道侣啊？”
“我么，”云氾按剑向山中望去，他低声说，“倒是有一个心悦的。”
舒迢灯一下子好奇起来，她悄声凑到云氾身边问道：“师兄心悦的是什么样子的呀？”
云氾眼睛看着苍山云海，“说不准。明明看着可爱活泼的很，骨子里万事万物皆不入心。因为爱这世间一切，反倒对每个单独的一件都特别冷漠。”
这个似是而非的解释让舒迢灯有些迷惑，她思忖片刻，觉得大师兄看着好像很伤心，应该说点好听的，便道：“若是和大师兄在一起特别活泼的话，一定也是喜欢大师兄的吧。”
山顶上很大一朵云飘过，飘渺的淡影落在了云氾眉骨上，他温声道：“是么。”
舒迢灯顿时觉得倍受鼓舞，连忙接着说：“我想这个女孩子又活泼可爱，对待大师兄又这么特殊。若是对待旁人都很冷漠，那一定是因为对大师兄太专一了，必须不能放过她！”
云氾许久才应了声好。
***
少阳秘境虽说这秘境过于古怪，但是既然出现了便是要开了，到底什么时候开谁也说不准。
结果一个当地的农人锄地回家时路过了那段秘境，因为好奇进去看了看，然后就再没出来。
第二天黄昏家里人才报到衙门去，泓明门早告知他们要特别小心那一带。官员把这事转告给了泓明门，但是中间又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四方来的修士都知道少阳秘境开了。
舒迢灯一行到少阳山时，山下的草地都叫人给踏平了。
斜阳下，一块石碑欹斜的倚在土里，上面正是云氾所说的那两行孤零零的字：
十丈软红绕颈
来者自来去者自去
“啧。”钟离接不屑的瞅了一眼道，“装神弄鬼，不写点实用的。”
舒迢灯现在看钟离接相当不顺眼，冷哼一声道：“那你干吗跟来？”
“我没地方可去啊。”钟离接摊摊手说，“我要是跟掌门说我没去遂州，我父亲不得杀了我？”
“所以，”他带着视死如归的眼神道，“我决定在秘境里寻到大机缘！将错就错，将功补过！”
舒迢灯：“……谁给你的自信？”
她决定不再管他，疑惑的瞅着漫山遍野杂乱的脚印道：“不就是开个秘境吗？他们至于这么激动吗？”
云氾温声一笑道：“灯灯怎么说就是个秘境呢？自两百年前大宗师一战，剑气几乎摧毁了全部残余秘境。后两百年世间再无大乘境，秘境自然更少。”
“从字迹来看，这秘境怕是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当年那一战之后幸存下来的。上古秘境蕴一方灵气，其中不仅有大能遗留的法器宝贝，估计也有不少珍稀药草，谁不想去试试呢。若是去抢宝贝，自然去的越早越得占先机。”
宁双城冷不丁说道：“这个秘境去得早没用。”
他一开口说话，舒迢灯顿觉浑身尴尬，严重扰乱了和谐气氛。一只手伸到背后去扯扯宁双城衣服，让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宁双城仿佛感觉不到，“秘境主人既然开了这么多山洞，便是不可能是就做个装饰。每一个洞口必定通往不同的小世界，这些小世界或许有难有易，有的能出来，有的出不来。”
舒迢灯一怔，莫名的说：“那岂不是就像阵法有生门有死门……所以到底该怎么选？”
她在几个山洞门口转了几圈，发现越靠近山脚的山洞门口的沙石越杂乱，说明刚刚进去的人越多，越往上的山洞门口沙石越平整。甚至有几个洞口表面沙石平滑如绸，连一个进去的人也没有。
然而从外表来看，这几百个山洞从山脚密密麻麻的磊到山巅，外表都是清一色的方方正正，如同古墓道口，里面散发着阴森森的寒气，看着就让人不想进去。
可是原书没说祁拓是进了哪一个山洞啊！
这万一进错了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靠男主的冲天气运了！
舒迢灯转向正安慰着哭唧唧的钟离接的祁拓道：“哥哥，你来选进哪一个吧。”
祁拓有些惊讶，他走过来，向上抬眼望向高山。
舒迢灯和宁双城自然会跟着祁拓选，罗小卿要和舒迢灯一起，钟离接要跟着罗小卿。至于云氾，他始终站在一边，脸上带着一丝平静温和的笑意，仿佛对进不进秘境根本不在乎。
于是——
一个时辰以后。
舒迢灯揉着酸痛的脖子，之前她怕影响男主气运发挥，一直没敢说话，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说：“哥哥，选好了吗？”
祁拓转过脸来，一脸痛苦的说：“我选择困难症了。”
舒迢灯：“……”
宁双城手在空中一指道：“不如我们就进那个吧。”
祁拓如逢大赦，连忙道：“那个好！就进那个。”
那山洞在侧峰中上部，离山巅不过数尺距离。虽说是安在峭壁上，但是洞口突出，前面有一块宽阔的平台，御剑上去倒是很容易。
洞内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一进去便觉得四肢伸展不开，走的十分难受。
洞内也是凿的四四方方，山壁光滑，皆是人工开凿痕迹。
舒迢灯为了让山洞充分感受一下男主气运，保佑他们千万别选错了，便把祁拓推到了最前面走。
山顶无水源，空气却越来越潮湿，舒迢灯嘟囔了一声道：“不知道这洞口通到哪里，看这山壁上凝结的全是水珠。”
洞内越来越黑，舒迢灯忍不住在手心燃起灵火照路，可是下一秒周围水汽有生命一般的朝她簇拥过来，手心火焰骤然熄灭了。
这时祁拓在前面忽然停住，说：“走到头了。”
舒迢灯忍不住好奇的伸着脖子往前看，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激动的问：“前面是什么？”
祁拓顿了一下说：“还是石头。”
【作者题外话】：灯灯：我想吃云片糕
宁少主：没有
灯灯：你不是说要养我的吗？
宁少主：可是最近没银票也没追读了，我猜大家都在养文
灯灯：（嘤——）
宁少主拔出断春风指向了作者，危险的眯起眼睛：都是你的错
作者害怕的举起了手手并且发布了一章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