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近乎嘶吼的声音在那被强行封闭许久的喉管中幻化出了多么锋利的尖刀,在突破口腔的瞬间,便如同那惊涛猛浪,仅仅是刹那,却是字字钻心,声声断脉,硬生生地压在了傲那明明鲜活跳动却强装冷漠的心脏之上,超重的感觉,让心脏不断地下沉,牵扯着上面的呼吸管道,丝丝的撕裂之痛便如那席卷不绝地狂风暴雨般猛烈的击打着傲那绷直的神经,轰然断裂的弦声音,阵阵发颤的两端,恍若失去的感觉,让他的胸膛有了别样的起伏。
眸子不住地陷落,落入冷寒刺骨的冰雪天地,沉入深不见底的大洋底槽,再无一丝光影的眸子暗得令人胆颤,这个时候的傲,声音越发地冰封,“再说一次。”
凤儿的眸子却深深地陷入了傲那深深扣入孩子胸口的手指,带着冰寒的温度和颜色,在孩子那娇嫩得几乎脆弱不堪的身上烙下了青紫的爪印,她的心沉了,眸子也沉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
说爱需要勇气,说不爱却要下如此之大的气力,所以当她吼出来的瞬间,震颤的身子也在太后的手中承受到了被死死控制的痛苦,雪白的脖子弹性十足的肌肤,在被雪亮的簪子深深抵住地刹那,反抗出了让人刺目的颜色,鲜红地让人眼睛一冷。傲的眉头没有抖动,身子没有阴翳,仿佛在那一刹那,他狠心地选择了将她伤他痛的心一概摘除,而是两眼死死地守住了他内心最脆弱的部位,等待着她的答案,急于求证又害怕得到令自己疯狂的答案的傲已然冷透了在风雪交加中越发冷冽的脸。
“说!”傲的声音带着低低的咆哮,手在孩子的身上收缩着,仿佛卡住了不是那娇嫩的脖子,而是凤儿那强硬的倔强和拒绝。
“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这句话你想让我说多少遍,早在先帝活着我在宫为妃的时候,你不就已经听见了么,真不知道是你忘性大还是多忘事。”凤儿冷然地撇开了头,眼里的厌恶带着深恶痛绝的恨意躲不过傲冷硬的眸子。
风声盖过呼吸之声,雪花带过凤儿呼出的白雾,让她颤抖的双唇在贝齿地紧扣之中变得麻木没有了知觉,心疼化作了无情,所有的情丝顺着飘扬的雪花下了个干净。
“很好,很好,很好……”傲的眸子不再有丝毫的波动,也不再强于求证,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被证实的瞬间就注定了他冰封沉默的心,“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活着的理由了。”
孩子被高高的举起,脆脆弱弱的小小身子在风中僵直,无力的脖颈上小小的头颅耷拉了下来,穿着细小龙靴的脚缓缓上升着,直到他的头盖住了傲所有的表情,傲的胳膊伸直了,孩子的脸与凤儿近在咫尺,只是她好无力,好心痛,好伤心,伸手的瞬间,想要触摸孩子的欲望瞬间模糊了她对于死亡的所有概念,“我的孩子!”
“你给我回来!”太后急吼一声,凤儿冲出的身子被死死地扣在了太后的手臂之中,环住了她脖颈的手肘带着另凤儿皱鼻的味道深深地折磨着凤儿近乎混乱的脑子,被扣住的腰身因为太后毫不留情的手肘一击,正一阵一阵的肉疼。“你要是走了,谁来让哀家活下去!”太后带着麝香的呼吸直直地扑打在了凤儿的脸面上,带着热烫的刺激,瞬间唤醒了凤儿所有沉寂的感官和毛孔。
“放开我,求你放开我,求你……”所有的痛苦成了母亲膝下的无力,如果不是被挟持着,她可以下跪,可以磕头,可以任由她驱使,只要不让她活生生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要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无力得想要一刀捅了自己。
“哼哼……现在求哀家,太迟了!”太后冰凉的口气传入了凤儿僵硬的耳膜,心里的唯一一丝希望瞬间分崩离析,噼里啪啦落成了堆。
既然求不了人,那她就豁出去了。
“太后,你看……”凤儿缓缓侧过脸,手指指向了一侧。
谨慎过头让太后有了瞬间的分神。
而恰恰就在太后神移的这个瞬间,凤儿一咬牙猛地抓住了太后环在自己脖前的胳膊猛地一个用尽全力地拖拽,险些将她绊倒在地,急速地脱逃让她疾驰了狂风的速度,手指带着指甲的晶莹就要接触到了孩子那圆嫩的笑脸,手指似乎触摸到了温度,鼻子也呼吸到了那浓烈的奶香,迎接胜利的瞬间她的手却颤抖,深深地痛苦在她的背后幻化出了一片鲜红的血迹,蔓延出了鲜红的一片,“唔……”沉沉闷闷的痛苦之声呜咽在了喉管,她的身子却随着无力的腿脚一同跌落。
没有砰然落地之声,她的身子接触到了雪花扎人的冰冷,那种感觉瞬间刺透了她所有的毛孔蔓延到了她所有的细胞,爆发过后脆弱不堪一击的神经被痛苦折磨得奄奄一息,她的手却带着挣扎而张开的弧度,缓缓而又艰难地攀住了他黑亮的鹿皮靴子,如同她感觉之中一半冰凉。
凤儿奋力抬起的头,那张苍白的脸被雪花模糊了一片。
但是傲却感受到了她那深深的乞求,是种从未有过的妥协,在她触及自己的脚面的瞬间,就让他腿部的神经遭受了电击,为了孩子,她向自己妥协了,不是真心,却是迫于无奈。
傲笑开了残忍的弧度,手上一硬。
骨头迸裂的声音,嘎嘣地如同嚼上了一块脆骨,只一声,所有生命的因子都停止了跳动。
这个场面深深地震慑了凤儿的心,亦如八年前,她趴在雪地上看着他硬生生地捏断了雪狐的脖子一般,当时她满目都是雪狐瞬间僵直了长长的尾巴搭落了小小头颅的模样,无法思考,只会屏息,没有了心跳,大脑一片空白的瞬间,她甚至可以触摸到自己心脏的抖动和抽搐,在脑中放大出了哄鸣,为什么她还要活着,为什么她要看见一个生命的消失?
当时的她不明白,如此的幼小,甚至都无法反抗。
可是如今的她,已然有了独立的思维,自以为强了的自己,尽然亦如八年前一般无力,甚至更加痛恨自己。
“啊……啊……”手指深深地扣入了被自己身子压得死板的雪,指缝甚至都有了被血块嵌入而剥离的疼,凄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不觉,震碎了所有人的心肺。
“杀了她!”傲的手一松,孩子软硬的小小身子在雪的包围中烙下了弱小的凹陷,激起了一片雪花,从此温度如雪,生命不再。太后僵硬的身子被睖在顷刻间控制住,沾满了凤儿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神正在告诉傲,她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灭。
血液和伤口在风中狰狞,簪子晃亮的半截依旧贴着她温热的血液暴露在外,凤儿挪动着被冻得发疼的身子,艰难地攀着无法给她支撑的雪地一点一点得挪动着,她的孩子,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她的手边,只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他将不再冰冷,她要将他环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却温暖他,去包围他,告诉他,娘亲就在他的身边,从此生命不再奋力,亲情不能被剥离。
“嗯哼,嗯……嗯……”孩子被散乱着发的凤儿紧紧抱着,发丝伴随着雪花糊着她的口,嘤嘤的声音在空荡得只剩下雪花的天空,泪水糊弄了她冰凉的连,滑入孩子冻的青硬的脸,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不停地哄着,不停地哼着,凤儿居然哭笑出来了,“我的孩子,他睡着了,他睡着了……”
傲闭上了眼,一切都已经结束。
他会给凤儿一个交代,一个不能公知天下的理由,一个他杀子灭亲的理由,只是……傲的眸子深深地落在了凤儿失去了魂魄的身上,只是她还能听得进去么,还能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么?他的眼神定在了自己手上,骨节硬实的手,又带上了一笔血债!
“天公见证,就让我的仇恨化作十二月的暴雨洗刷这雪白却乌黑的一切!”
“凤儿……”傲的眸子死死地锁住了她仰望天空却深深抱着孩子的身子,喉结滑动不止,却吐不出一个字的解释。
“看哪,下雨了,下雨了……”凤儿的左手心缓缓被晶莹的水滴一点一点地覆盖,孩子在她的右手中愈发发冷,她深深地拥住了他,将他刻在了自己的胸口间,“看哪,连天公都在帮着娘亲,孩子好好睡,睡醒了,娘亲就来陪你玩,哦,还有,还有你的……”爹爹这两个字被锁在了凤儿心中永远的囚笼之中,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口中,“呵呵,只要娘亲就够了,但是娘亲会让伤害你的人,给你当牛马,陪你‘玩’!”发狠的咬字咬出了她心中永生永世都难以化解的仇恨,谁能理解,她生命之中给了她希望的男人,那个自己深爱至深的男人,将自己所有的爱瞬间打碎的痛么,当痛胜过爱的时候,她的恨更是以张狂的速度在肆意的攀爬着,密密麻麻地交织出了一张遍布荆棘的网,死死地困住了她的整个心房,谁都无法体会,她在每一次呼吸和心跳之中,那种被深深扣住心肉和血脉的痛苦,几乎让她成为持刀的疯狂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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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在燃烧她被痛苦折磨的脑子,又是什么让她的心这般滚烫,灼伤的疼。躺在床上的凤儿,无法停止身体的挣扎和扭动,意识不清的她紧紧闭着眼,手脚扑打床铺的声音如此的大,近乎震塌的床铺。
影子在晃动,晃白的天,冰凉的雨冲刷出了怎办清晰的印记,在她的脑中不断闪现,不断倒带和重放。
她无法饶恕自己抱着冷掉的小小躯体,脑子里还不断的回荡着他没有痛苦的声音就这般告别生命的模样,手上抱得再紧却都不能让孩子再暖过来,为什么,为什么,第一次抱上孩子,换来的却是他冷掉的生命,不,不,她恨,她恨死了眼前冷发冷眸冷脸的男人。
“我恨你!”
“我恨你,恨你,我恨你!”
“你个魔鬼,我跟你拼了!还我孩子,还我孩子!你是杀人恶魔,你连禽兽都不如……”
“好了!”傲低吼出声,一把抓住奋力扑打在自己身上神志不清满脸泪水头发散乱的女人,猛地将她的手反扣在背后,“既无爱,恨也好!”
“你是疯子——”凤儿沙哑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悲伤。
“是你不爱我的,别忘了,说不爱我的是你,这是你应得的。”傲冷然地眸子一沉,凤儿的身子被硬生生地推到在地,雨水混着血水从她的额头不停的倾泻而下,冲入她嚎哭的嘴里,腥味重重,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只有脑中停止不动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冲入她的大脑,沉沉地撞击着她每一岑脆弱的神经末梢,一阵一阵抽搐地疼着。
“不要,不要,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不要……”
歇斯底里的声音被混乱不堪的雨水模糊。
那个湿透了小小躯体在雨水的暴打中再也不会痛苦,缓缓淡出了凤儿挣扎的视野,“放开我,放开我,不要夺走我的孩子,不要,不要,你们都是恶魔,都是恶魔,还我孩子,把孩子还给我,啊……还我孩子,还我孩子,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积起的雨水过了她撑在地面的手背,每一次扑打就将那狂烈积水溅满她的脸面,流过她所有的泪痕,洗刷出一道道伤口,“不要,不要,求你们了,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不要啊……啊……”
痛不欲生中,哭声渐渐枯竭。
为什么?
心生了恨意,眼睛也会死烧。
意识在轰然如雷响的雨水暴打声中渐渐恍惚,恨意却越来越明显,痛苦的躯体将所有的疲惫传递到了她身体的每一处,血脉流动的速度缓缓变慢,胸口一阵一阵地沉闷压抑地痛,深深地蜿蜒到每一处攀附在心脏上的血管,带来不一样的震动和变调的频率,心跳声在脑海中轰隆轰隆,生命无法停止,意识在变得薄弱的时刻,她却清晰地告诉自己,只要活着,她就永远都无法原谅他,她恨他,恨他,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