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儿的眸子一缓,“我能摸摸她么?”
凤錊一愣,缓缓地点了头。
傲缓缓伸出了手,就在触摸到那鼓胀得似乎随时都会炸开的饱和腹部的时候,他的嘴角淡淡地漾开了一丝属于他自己年龄的笑纹,“跟娘亲怀上妹妹时候一样。”傲儿缓缓仰起头对着凤錊一笑,“很安静,很漂亮。”
很安静?可以理解。
很漂亮?难以解释。凤錊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孩子究竟是谁?
“我很喜欢她。”傲儿缓缓收回了左手,右手上的剑在随着他离开的步子的同时也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一直从凤錊脚边延伸到冷宫的西侧门,站在西侧门仰头看去,一棵歪脖子大树上,叶片凋零,似有深秋的痕迹。
“哎呦喂,我的殿下,您可算是出来了,这要是被总管知道了,奴才可是要掉脑袋的。”小太监一见傲儿从里头出了来,直打转的身子才收住。
对于小太监一脸的惊慌,傲儿却平静异常,“你看见我进去了?”
小太监脑子一阵恍惚,“奴才没有。”那主子是一阵烟儿不见了的,他抬头低头的当儿,就不见了踪影,能算是看着他进去的么?小太监挠着不够用的脑子半晌才出了声。
“这不就得了!”傲儿说着径自走开,留下跟在他身后唧唧歪歪的小太监紧步一路小跑。
“五哥……”大老远的就瞥见傲儿疾步如风地朝着自个儿奔来,却宛若没看见自己似得直直地往前奔,络儿怎么能放过他,大声唤道。
傲儿低瞄了络儿一眼,脸色一沉,不语就想直接走掉。
“五哥这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从冷宫出来的吧?”络儿看着傲儿那一脸的阴冷,不禁歪着脑儿笑得一脸无邪地嘲弄道。
“跟你一样。”傲儿冷冷地落下四个字,空留下小太监一脸恭敬地赔笑着行礼。
“什么一样?”络儿喃喃出口。
“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傲儿说话不打嗝,一本正经地脸,却硬生生地吐着冷笑话,令络儿的嘴角抽搐了傲儿在皇宫这些些日子,总绷着一张脸,明明小小年纪偏要冷沉得跟个大人似地,于是私底下那些个兄弟们便戏称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张脸又臭又硬。络儿是没有想到,这个一向对事情漠不关心冷言冷语的人居然也能把这件事噎在心上,真是稀奇了。
“好吧,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五哥,父皇找你呢!”络儿找准这个当儿就戏谑道,却换来傲阴寒的背影。
“好心当成驴肝肺,哼,你大可以不去得了,等父皇寻你事了,看你……”看你还怎么阴着脸。
“所以呢?”听着络儿口水纷飞地说着自己这一天的遭遇,玄儿缓缓放下了手上的书,脸上的漠然之色未有变动,仿佛适才的一番唾沫直飞的诉说于他不过是耳边擦过的风声般丝毫不进心。
“所以……所以……”络儿心上一震,“所以什么,所以我就来告诉三哥你了呀,就看父皇怎么收拾他了。”
“无聊。”玄儿缓缓拍了拍书面,仿佛上面沾了什么不该有的灰尘似的。
“三哥……”络儿满脸的不满,“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母妃这般说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络儿的手紧紧地蜷缩成了拳头,他怎么曲折自己那比任何人都高的自尊心,怎么能够承认自己输给了那个生在野外喊别人爹八九年的野孩子,不行,输给谁也不能输给他!络儿倔强不认输的心在这刻居然得不到自己亲兄弟的认可,那是怎般地伤心。几乎是用袖子蹭着眼睛,跑出了玄儿的雍慎宫。
身后传来玄儿冷漠的声音,“不要看轻任何人,否则你将输得更惨。”
他不信,他不信。
冲天大雨冲刷着他不堪一击的自尊心,亦冲刷着檐脚高悬的深宫内院,在那遍地被稀释的落叶的深夜,灯火在雨雾中模糊了它原本的亮度。
缩在角落的络儿咬着下唇,眼睛看向的方向,烙印着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直到小的影子一晃缓缓从透出光亮的门扉中挤出影子的刹那,络咬住唇的上齿颤抖了。
父皇就这么算了?
不……
“你想怎样?”傲儿冷冷的声音在络儿的耳边击打出更大的水花。
“赔……”你赔不起!络儿强硬的眼神对上了傲儿越来越往黑暗里收缩的眼睛。
“有句话叫做帮理不帮亲,不过你不要忘了这是在皇宫,皇宫里无父子,有的只有利益得失的驱使,所以,建议你日后打小报告的事少做为妙!”
傲儿的声音硬邦邦地打得络儿的脑子生疼,亦在瞬间就将他那懵懂暴动的心给打击得瞬间软化不已。
雨丝带着湿冷的空气瞬间模糊了络儿躲在阴暗里的表情。
只是那一刻他明白一件事情,今天断剑之恨,他日让要千倍百倍地让傲归还,袖子一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湿的眼角,袖子狠厉地擦得眼睛生疼,但是他不在乎,“不就是雨水进了眼睛么,我才没有哭。”
“你明白就好。”玄儿的手缓缓沉在了络儿的肩头。
“三哥……”络儿心里猛地一个酸涩。
“以后不要一个人冲动了。”玄儿淹没在阴影下的身子在那一刻再没有往日的冷漠和难以亲近,有的却是一个兄长该有的亲情和关爱。
“三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络儿瞬间将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掩盖,强作欢颜。
“就适才。”玄儿有些被逮住的感觉。
“是嘛?”络儿的眼睛定在了玄那湿透的肩头,恐怕他站在自己身边很久了,这个感觉让他的心瞬间就温暖了,转而却嬉笑道,“幸好才来,要不然我怪丢人的。”
“你小子皮厚了。”玄儿嘴角一勾,属于男人之间的情节似乎来得过早了,让他们本就年轻的生命在活力中被关住了深沉和掩盖,这也注定了他们一生的宿命,被皇权所戏弄和捆绑而无法叫嚣生命的宿命。
长廊的尽头,灯火似在跳动,亦如傲儿那晃动的眸子。
冷汗缓缓在他的额头肆虐,渐渐汇聚,渐渐由额角滚落,小小的胸脯,没有健硕的肌肉,却覆盖着一条金光刺目盘曲着的龙,龙鳞错落有致的地方居然明显地出现了点点新鲜的香疤,宛若诡异熄灭在肉体上的血痕,洞穿了他脆弱而又倔强的肉体,留下一层深深的暗黑,恐怖而又狰狞地宣示着它的主人遭受了怎般地揉虐和摧残。
小太监被赶走后,傲儿就将自己封锁在内室,敞开的衣裳带着肉体焦臭的味道。
今天他依旧顽固不化地向龙一世挑战了。
然后一如既往地失败了,结果就是承受龙一世愈发变态的虐待。
如果说鞭子是开胃菜只会在他的身上留下点点火辣的疼痛之外,而用薄如蝉翼却犀利得可以削皮的刀子一次一次地刮着自己的胸口的行为只算是龙一世给他的小小警告,那么往下的针刺香烫又算什么,饭后点心?
总而来说,龙一世之于他,在某些时候还是像个生父的样子,这也止乎于忽略他胸口上一生一世都无法消退的金龙图腾被龙一世强行闭目不见之时,一旦他兴起了,什么怪招都会招呼到他那还平坦无力的胸膛上,龙一世既欺负他羽翼未丰,又像是培养与自己实力一致的敌手般,对于他是矛盾的。
这个老东西……哼……傲儿一想到龙一世就嗤之以鼻,拳头愤愤地捶上了小案,上面的瓶瓶罐罐瞬间跳跃出颤抖的弧度并抖动出颤抖的声音,哐啷哐啷地与小案撞击着。
胸口的痕迹尚未恢复,龙一世却头痛欲裂不得不休身在宫。
这对于傲儿来说不知道是一种解脱,还是一种遗憾,因为在日积月累的他挑战—失败—惩罚的过程中渐渐养成了习惯,而在得知那一月一次的考量被取消之后,傲儿心里却是一阵空落。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傲儿坐在檐牙高逐的喑恴宫屋顶,欣赏着宫里的大乱,还有那喧闹得比冷宫燃烧着的大火更旺的人声,鼎沸间更混乱了些许逃脱的人的踪影。
傲儿不甚认识地看着从自己脚下匆匆而过的人影,那污秽了的脸还有那怀中被隐藏至深的一条小小生命,他在墙的这头见证了她的出世,就在这个落叶聚集成堆的日子,她出生了,没有嘹亮的哭声,迎接她的只有漫天大火,而他在低笑声中他也为这场人为地大火浇上了油。
当他将一条被自己狠心杀害的生命扔进火海的时候,他亲手制造了第二具焦尸,充做了龙一世那被打落冷宫的德妃的尸身。
然而他却忘记了一件事实,那就是在大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另一具尸体,在那帮子精明地老头子的眼中却剖露了其中隐藏的秘密,那就是凤錊那应为生产而涣散了骨架的尸体正告诉着龙一世她还有一个遗腹子逃脱升天了。
傲儿无法掩盖这个事实,只能看着龙一世发动了一场轰动地寻人运动,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依旧相信,她可以逃脱,因为有个很强烈的意念在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迎接那个女娃儿的到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他与她早已经被可笑的命运联系了起来。
所以,他帮助凤德和凤儿逃脱了。
于是数年后,他和她的命数开出了撞击而出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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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这么长的番外,亲们该埋怨澜澜了吧,居然没有安排女主出场。嘘,大家不要生气,本文一直以凤儿为女主从小讲到大,也该对傲儿有所弥补了嘛,等龙一世的番外一过下面的章节就会慢慢地将傲儿与凤儿之间的感情纠葛缓缓道来,等我哦,不要离开^_^